虞听寒想过很多次，姜汁可乐的马甲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写出如此细腻又充满力量的文字。直到今天她戴着墨镜，从小门溜进现场，一眼看到台上面带微笑认真签名的姜也。

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摆在床头那张她很喜欢的油画，在普通的一天，见到了画的作者，是邻居家刚搬来的女孩。

虞听寒告诉姜也自己和母亲斗争的那几年不过寥寥数语，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她无数次试镜失败，遭人白眼的过去。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虞听寒早年深刻体会到这句话。同届的同学处境天差地别，有人早早被大导演选中，一舞惊艳世人，有人直接进组，业界泰斗为他做配，但大部分人还是和虞听寒一样，带着简历四处碰壁，只为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即便虞听寒反复鼓励自己，但第七次因为女主演失误而被迫再次从高处跌落时，她还是偷偷抹了眼泪。没流量就没话语权，大牌就是可以不停的重来，全场人都不敢说什么。至少没被扇巴掌吧，虞听寒一边想，一边吃着凉透了的饭，默默打开手机。看小说是她近来发展的爱好，本质上来说所有文娱作品都在给围观者提供可以代入的另一种人生。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认真日更，会在评论区和读者们讨论剧情的作者。姜汁可乐，好听又没什么亮点，和她一样。虞听寒清楚地记的那本书讲述的是一名医生和霸总的恋爱故事，不过作者的大部分笔墨都放在描写女主在性别歧视严重的外科科室里靠努力和天赋狠狠打脸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拒绝了霸总买下一家私立让女主去做院长的提议。很难得，姜汁可乐的专业知识够硬，文笔又好，让虞听寒认真追完了连载。

更巧合的是，有一个医疗剧组在面试女配角，虞听寒靠看书带来的代入感拿到了这个角色，虽然最后播出时全片出场镜头加一起还不到一个小时，但这是她有台词有道具有详细设定的第一个角色。

那之后，周成宜又给她拿到了选秀的资源，姜汁可乐的微博里提到了自己最近也在关注这个节目，应该会根据这种背景开一本恐怖类无限流。录节目时没手机，她很期待这位作者会带来什么样的剧情。虞听寒C位出道那天晚上，刷到了对方转发庆祝她出道的最新动态。对方甚至当天爆更三万字。

后来虞听寒的演艺生涯逐渐顺风顺水，虽然还是有纷争，但她有了自己牢固的粉丝团，有了流量，收获了越来越多喜欢她的路人们。姜汁可乐偶尔也会提到她的新剧，让虞听寒有了小小的快乐。姜汁可乐的书也越写越多，框架越搭越大，唯一不变的是每本书的女主角都靠着自己过硬的专业素养在事业上风生水起，再到最近几年，基本都在搞事业，感情线约等于零。

虞听寒想过今天来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给对方带来困扰，又想着这是一次难得机会，她只是作为对方的书粉来见一下马甲背后曾带给她力量的本人。

命运再次让虞听寒认识姜也。

原来是她。

周成宜跟在身后还在疑惑虞听寒怎么愣在原地，她抬头看到正和粉丝说话的女孩，小声发出惊叹。

“这不是姜也吗？听寒，这可真是......”话没说完，就看到大厅里有人举起相机，正朝她们看来。“这怎么都能有狗仔，从哪得来的消息。”周成宜暗骂一声，打断虞听寒的痴迷，“你要留在这还是走，估计年底人要拿你冲业绩呢。”

虞听寒看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场馆内和谐的气氛。“走吧，姜姜好不容易愿意走到台前，办一次活动，我们还是别添乱了。”说罢，她转身离开。

姜也听到门开开关关的动静，下意识看向身后，眼睛因为长时间佩戴隐形以及不停的写字，有些看不清楚。一定是眼花了，在这怎么可能看得到小虞。她揉揉太阳穴，注意力回到眼前。“要签你的名字是嘛？怎么写......”

等最后一本书签完，姜也的手已经麻了，上次手写这么多字还是本科考马原的时候。田之桃递上热敷贴，替姜也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晚上出版社有庆功宴，你要不要去，虽然可能不去不太好，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想，我来搞定。”在这种替朋友解决问题的方面，田之桃一向说一不二，十分靠谱。

姜也摇了摇头，“去吧，今天一切顺利，离不开人家费心折腾。”田之桃摆出一副“女儿长大了”的模样，让姜也想打她一顿。

“对了，还得签一本，你看，谁来了？”田之桃从台后拉出来一人，带到姜也面前。

“妈？”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坏了，真出幻觉了，先看见虞听寒，又看到姜知予。

“上次见面想让我来就直说呗，我也没拒绝，只是想等你确定日期。”姜知予一身深灰色西装套裙，从挎包里掏出姜也今天发售的新书。“来吧，姜大作家，给妈妈也写个签名。”

姜也眼角湿润，她一直以为在母亲心里自己这种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一个每次签名经手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等待自己的签名。

姜也接过书，认真写下今天的最后一个To签。

“致我的母亲，姜知予女士，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姜知予接过书，仔细端详，“不愧是我女儿，字写得就是利落。”她点了点那个姜字，又朝姜也伸出手，“签字的笔也给我吧，你知道的，我办成大案子后签合同的笔都会留下。你的第一次线下签售，也该有个纪念的物件。”姜也递出这支普普通通的水性笔，一想到它会和那些烫金钢笔放到一起，心里生出几分得意。

“这次是小田找我，不然你又是闷葫芦，说了你多少次了，有事情就说，你不说我上哪里去猜，女孩子就应该大大方方......”温情环节结束，姜母切回日常模式，田之桃忙上前挽住姜知予胳膊，“阿姨，姜也不好意思嘛，我跟你说，她偷摸练了好久签名，生怕这次线下签不好看......”

姜知予果真是特地抽时间来的，她婉拒一起参加庆功宴，直接返回机场，要连夜返回荷兰，姜也在酒店门口和她道别，目送承载姜知予的轿车离开。

“谢谢你，田田。”姜也认真对田之桃道谢。田之桃小手一挥，又挽住姜也的胳膊，“哎哟，为姜大作家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再别说了，回家之后给我做牛排吃，我要吃一比一复刻惠灵顿！”

......

说是庆功宴，其实还是主管们和长年合作的出版社维护感情的场合。姜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躲在角落摸鱼。可怜的田之桃被总部主编抓着挨个认人，还不忘对偷懒的姜也摆口型，“怒骂”她不讲义气。姜也低头翻看虞听寒的聊天框，两人从中午说过吃什么后再没说过话。她看着脚下的帆布鞋，想起那双虞听寒送她的高跟鞋。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小虞参加重要宴会一定是礼服高跟鞋，哪里会像她一样，穿着帆布鞋和卫衣，靠在桌边吃蛋糕。

姜也打开姜汁可乐的微博，拍了一张酒桌照片和剪刀手的影子，编辑了长长一串话感谢今天前来的粉丝们。她想起那些女孩对她说得话，因为虞听寒有些空落落的心逐渐填满。

“太太，你怎么这么美啊太太，这么会写长得还漂亮，太太，能不能抱抱我！”

“太太，我是女的。太太，我说我是女的，能不能把你带回家，给你关小黑屋让你每天都写给我看！”

“太太，新番外我看了，真的不能让女儿把喜欢她的人全都收编吗！”

“太太，我会永远追随你！新书也要速速抬上来啊！”

叽叽喳喳表达着对自己的喜欢，从某种程度上，自己也和小虞一样呢，有真心喜爱名为姜汁可乐的作者的庞大粉丝们。

“在哪里？”虞听寒的消息弹出来。姜也吓一跳，“在家，你呢？”

姜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她的手机屏闪烁几下，自动关机了。啊啊啊，忘记了，刚刚已经弹出低电量提醒来着。姜也懊恼地敲敲手机，心存幻想想重启，但是失败了。

她抬头观望一圈，田之桃那里应该有充电宝，但是此时这位编辑正被主管带着和出版社的女老板聊天，显然并不能去打扰。姜也问了门外的侍者，得到了一楼大厅也许会有共享充电宝的回复。

宴会厅在八楼，这栋十五层的建筑叫电梯时对于中间楼层并不友好。姜也等了很久才等来电梯。下到一楼后，她冲去前台，看到那台机器，却被告知今天电源有问题，一楼检修，共享充电宝没开。

姜也望着灯完全不亮的废铁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她想借数据线但是对方的手机型号和她又不匹配。拜托，找的什么吃饭的地方啊，怎么连多功能数据线都没有啊，姜也哀嚎一声，前台小姐姐忙告诉她，如果实在着急，门外右转不远处有便利店，一定能买到。

姜也庆幸自己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她一路小跑，在小姐姐指路的方向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贵也无所谓了，虞听寒会不会觉得她聊天聊一句就消失很没礼貌啊，哇，该不会踩井盖了，这么倒霉。姜也粗鲁地撕开外包装，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往酒店走。

这会折腾地出了汗，风一吹有点冷，姜也把卫衣帽子立起来，试图驱赶向里钻的风。手机该换了，充上竟然没有立刻开机。眼看着都要到大门，姜也还是没有让屏幕亮起来，该不会这充电宝不好使吧，她嘟囔着，翻看这块沉重的应急产品。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姜也的动作。熟悉的保姆车停在她面前，小冯先行下车，尴尬地向姜也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跑开。

“姜也，怎么不回我消息，喝酒了吗？”清冷的声线压不住内里的焦急，车门大开，踩着高跟鞋的虞听寒和姜也对视。

手机终于开机，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在二人中间响起。

“真是疯了。”虞听寒一把将姜也拉上车，车门自动划回上锁。

“原来你说的创业，是创作大业，嗯，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