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原川游戏公司十楼，山神游戏项目组，一众人寂若死灰地堆积在宽阔的会议室里，占据整面墙的屏幕上正是风筝游戏新款恋爱全息游戏，台上的张总向着台下的人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尤其大肆鼓吹他们运用的全新核心全息“OCY1.0”科技，“我们这款技术突破市面上所有的游戏种类，全息游戏带给玩家身临其境般，真实的，全新的恋爱体验。我们主要搭载游戏舱……”
屏幕里的画面陡然截断，百双眼镜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是秦润窈关掉了显示屏，她走过人群中狭窄的道路，“你们是有受.虐.癖？听他扯个大嘴吹嘘介绍你们的成果觉得很爽？”
“秦总，我们……”为首的是山神项目组魏总经理，她面露愁容地看着秦润窈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
“张子番，公关声明发出去了吗？”秦润窈来的路上就已经思路清晰地下达指令，她站在主位看向对面的秘书，闻言张子番连忙点头，“法务部的同事们也都动起来了，已经录屏存证风筝那边的宣传。”
“不够。”此时，门外传来了庄知礼冷冽的声音，他一进门将室内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扫了一圈，目光锐利如刀地看了眼缩在组长堆里的梁西成，“人都到齐了吗？”
“让人统计过了，都到了。”秦润窈料到公司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肯定要和庄知礼见面，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一夜没见面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看到了庄知礼眼下两块淡淡的黑眼圈，心尖尖上被根蝎子尾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麻痛麻痛的。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路过她身边的庄知礼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小臂往身侧拽了一下，没让她躲开。
长时间待在同一环境下是闻不到熟悉的信息素，魏经理先是看到了向来冷漠自持的庄总旁若无人地拉了一下秦副总，紧随其后一股遮掩不住的茉莉花味信息素宛如一块小小的世界降临在了身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副总的信息素就是茉莉花味，魏经理内心惊愕不已，这和传闻中的根本两杆子打不着啊！
与此同时，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彰显主权的味道砸蒙了一瞬，压抑沉重的氛围都被洗刷掉了一半，庄知礼仔仔细细想了一整天，这样的办法就是最直接的，他把自己的归属地堂而皇之地放到明面上，先前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都在就好，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诸位这半年都很辛苦。”庄知礼的语气不疾不徐地给下面的人喂下定心丸，“我一味地将过错推给你们也无济于事，当然各组组长以及各个负责人脱不了干系，今年夏天刚刚注册好的保密技术为什么会详尽的泄露给风筝游戏？为什么会刚好在我们内测前夕抢先上线？”
话音刚落没几秒，门外出现了三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民警，宋粒抬手敲了敲门，为首的警察上前环视一周看向庄知礼，“你好，我们是中心路派出所，请问是你们谁报的警？”
室内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低声嘀嘀咕咕起来，庄知礼踩着众说纷纭的声音走向警察，几个人到室外细细说起了报警原因，旁边的一位警察开始填写报警单。
“好了，觉得自己无愧于心，做好本职工作的就不用担惊受怕。”秦润窈屈起指节敲了几下桌面，不大不小的声音压制住了场面上的人心惶惶，“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公司里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不仅仅是抄袭一个游戏角色，或者内置玩法的小打小闹，我和庄总听说的时候也很震惊生气，但是总得追根溯源找到泄露点才能放心，不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为避免随意猜测给无辜的人造成伤害，所以我们决定报警，警察是最公正无私的人，所以请大家多多配合调查。”
“秦总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全力配合的。”魏经理连忙跟在后面回应，秦润窈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之间有内鬼向对家泄露机密，辛辛苦苦好几年从零做起，里面蕴含的心血若要变成实质，恐怕能血流成河，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
117.
等到蒋萄做完调查笔录和面部识别，秦润窈把她单独叫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神色严肃地问：“周五那天你约我过去咖啡厅，是不是想和我通风报信？”
刚刚她和警察去调监控和工作痕迹手册看到了最近两个星期的技术部文件都是经过梁西成的手，上面还有他的签名，秦润窈想到蒋萄隐晦不明地说要小心防范身边的人，或许意有所指的就是梁西成，之前他上楼闹事弄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关系户。
蒋萄的表情像是被谁恶狠狠打了一拳，支支吾吾地避开了秦润窈洞若观火的眼神，两只手握紧了潮湿的衣摆。
一看她这副样子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秦润窈闭了闭眼睛，“你为什么不直说？是有人威胁你了？”
蒋萄依旧一声不吭，手指甲快要把衣摆抠出张精雕细琢的窗花来。
“好，那我换个话问你。”秦润窈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身高比蒋萄高半个脑袋，此刻蒋萄半垂下脑袋，犹如想要裹紧了柔软的腹部保护自己的刺猬，她紧盯不放地继续问：“你和警察说了实话吗？”
蒋萄咬紧了下唇，磨砂的半透明门外传进来言简意赅的警察询问声，无形中似是场铺天盖地的乌云倾盖在了她的头顶，随时都会有一场电闪雷鸣将她劈的粉身碎骨。
她不说话，秦润窈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她说话，室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一块透明无声的玻璃块，直到蒋萄坚持不住，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向秦润窈，她说：“是胡在，胡在和梁西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结在了一起，周四晚上胡在喝醉了，我听到了胡在用风筝游戏的百分之四的股份作为交换，让他把全息技术偷出来。”
“那不行，庄知礼和秦润窈那两个狗东西不是什么好惹的，技术偷出去我可是要吃官司的。”梁西成松开了满身酒味的胡在，他极为嫌弃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好似这样就能够拍走那点酒气。
红红绿绿的灯光笼罩着扶着车前盖站稳的胡在，她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梁西成的举动，大概是月光太亮，阴暗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你怕什么？你也看到了，我那些纠缠不放的情人们，说要找律师告我，他们哪个把我拖到牢里了？大不了我花钱请律师把你捞出来。你这么个人才，我早就想挖走你了。要不是你，他们的全息游戏能走这么快吗？都是些废物！”
胡在撑着车前盖站直了，一伸胳膊又挂在了梁西成脖子上，两个人都是alpha，离得太近了信息素互斥，梁西成的表情有些嫌弃，胡在倒是没事人一样靠着他站，“你放心，风筝游戏不比原川游戏差。要我说庄知礼根本不在乎你，学校里面倒是学长学长的叫，现在他早就是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了，他为了摆脱你，就在技术组里随随便便找了个职位让你去做了。你在旧公司就是组员，来了还是组员。他根本就不想帮你，只想把一切都对自己利益最大化。否则早就让你去当技术组组长，项目经理了，干嘛非得等你主动开口才安排？”
“我都有点可惜，可惜给你发录用信慢了一步，我都想和你合作开新组了。你就不想以后宴会里让他不得不喝你的酒吗？”胡在继续循循善诱道：“百分之四的股份，风筝游戏纯利润就有十几个亿，你的分红不会少的。”
“等他难以为继落魄以后，你们的位置可就互换了，你真不想让他谄媚奉承你吗？”蒋萄抽抽噎噎地模仿着当时的场景，她擦了擦眼泪，显然这件事给她的精神压力也很大，秦润窈抬手把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温暖结实的环抱让蒋萄飘忽不定的心有了落脚点，她抬手也抱住秦润窈，眼泪浸湿了她肩膀处的布料，“后来胡在趴在车边吐的时候，梁西成看到了我，他想喊住我，我没理他就跑了。周五上午他就过来找我麻烦了，说要是敢说出去就让我在这个工作圈里混不下去，没有人敢要我。因为技术组的另一项核心是我做的，里面有我的签名。有好多人给我发信息，他们拍了我家里人的照片，说我要是敢轻举妄动，就让我父母好看，真的是我爸妈，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我太害怕了，对不起，对不起秦总……”
初出校门的学生没见过步步紧逼的威胁恐吓手段，轻而易举就被吓得魂不守舍，自己被一腔孤勇卷进去泥潭也就算了，涉及到父母身上就变成了更上一层的恐惧。
“别怕别怕，你把那些短信删了吗？”秦润窈用着摸猫猫狗狗的动作，顺着蒋萄的后脑勺，温声细语地问：“没事的，不用太害怕了。今天警察都来了，你和警察说了吗？”
“没删，但是照片都变成灰的了。”蒋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那还有用吗？”
秦润窈：“有，只要你说了就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说，你可以另外立案告他们，我帮你请律师，不用怕他们。”
“……嗯，谢谢秦总。”蒋萄靠在她的肩膀上，只觉得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主心骨，濒临破碎的勇气又重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118.
等待所有员工做完笔录，蒋萄的亲眼所见成为拷走梁西成最有力的证据，其余的需要等待警察得到监控证据才能定责，庄知礼当场表示定责后要追究他违反保密合同以及侵犯商业秘密的责任，梁西成不以为意地瞥了眼他，被几名警察全方位围着带走了。
回到车内，庄知礼刚关上驾驶座车门，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打开了，他扭过头去看到是秦润窈，一手摁开启动键，“今天回家吗？”
刚刚有时间摸到手机，秦润窈才看到庄知礼早上给他发的消息，心软的一塌糊涂。
九点三十。
「亲亲：珍珠一直哼哼唧唧撒娇，想要你溜它。」
十点五分。
「亲亲：阿姨做了你喜欢的口蘑鸡胸肉，不回来吃吗？」
十一点四分。
「亲亲：你不吃的话，那我就吃了。」
十一点十五分。
「亲亲：饭要凉了。」
十一点五十。
「亲亲：阿姨说，等你回来再给你做。」
「亲亲：你不在，那我回家了。」
秦润窈的心就巴掌那么大，里面放着她视若珍宝的爱人，她倾尽全力去爱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生闷气的生存空间。
她一手拉过来安全带系好了，“回啊，当然回，我都整整一天没换衣服了，一直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累死我了。酒店那个床还特别不舒服，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庄知礼稳稳的开车离开地下车库，驶向黄昏明亮的出口，“你去医院做什么？落枕了？”
“不是，去做了个全身检查，保证你我的安全嘛。”秦润窈转过头看着庄知礼的侧脸，“你……”
她的话音陡然被庄知礼的电话铃声截断，导航屏幕上顶出另一个电话窗口，是他奶奶的，庄知礼在踩刹车停顿等直行车辆过去的空隙，随手滑过屏幕，“喂，奶奶。”
“现在，立刻过来，我要听听你能怎么解释这桩丑事！”老太太怒气冲天时的声音起伏不是靠音量大小，而是仿若一座从深山老林里喷薄而出的冷意。
庄知礼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他应下之后老太太迅速挂了电话，秦润窈的手放在安全扣上，察言观色出一个特别不好的结果，“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先过去见见你奶奶。”
“不用，想跑的跑不掉，不想跑的也不差这几分钟。”庄知礼心态平稳地踩下油门，汇入车流，“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