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两条、四条……八条。

“王成瑞”的身体上足足滚动着八只触手，其中一只捆着蒋莹，两条用来堵门，陆瑾行她们也还需要对付五条触手。

豆大的汗珠从陆瑾行脸侧流下，这是一场硬仗，她将右手放进兜里，决定让眼球大快朵颐。

五条触手悬荡在空中，如黑暗的牢笼，将她们困在此处。

吃掉曾晓晴后，王成瑞似乎得到了充足的恢复，原本被砍伤了两条触手变得完好无损，甚至更加活力了。

“怎…怎么办？”赵璎颤着声音问，而她手臂上的小触手也如她本人一样，蜷缩在身后，瑟瑟发抖。

陆瑾行深吸一口气，与赵璎眼神互动。

如何破局，唯二：杀了江慧，或者她们逃离这里。

双方僵持不动，触手遮去一切光亮。陆瑾行已经看不到江慧的身影，这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江慧已经彻底将自己保护起来，不留下一丝弱点。

而与右手眼球共事这么久，陆瑾行已经发现了它的两项具体功能，分别是危机前夕的被动预警，以及主动推演，前者不太耗费精神，而后者通常会伴随严重的副作用。

上次使用推演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但陆瑾行不得不再次面对。

一道微弱的风声传来，陆瑾行瞳孔一缩，几乎是在触手动作之前便将瑞霖拉向了一旁。

五条触手霎时间竞相摆动，如狂风过境，几乎毫无死角的碾压过去。

陆瑾行无法将自己预知的景象共享给他人，三人一起逃跑目标又太大，而且瑞霖也不像赵璎可以借助能力攀爬在天花板上，她便只拉了瑞霖行动，带着她堪堪躲过触手的攻击。

然而江慧的声音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偏偏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时刻响起。

“瑞霖，你就这么相信她？你难道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陆瑾行心中一跳，她沉住气继续应对触手。

“靠，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也就你喜欢，在你面前装富有同情心的学姐装了几年了，最终还不是因为一点小事露馅，嫌你丢人、嫌你穷土、嫌你不会说话、嫌你是个没爹妈要的孤儿？”

陆瑾行紧紧抓着瑞霖，手汗越来越多，她偏过头盯着瑞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冷静。

“无稽之谈，不要被她挑拨了。”

即便江慧说的是当时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但她坚信自己不会对人乱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她的素质。

而她也相信，以瑞霖当时不招惹人也不讨人喜的处境，或许并没有什么朋友会当面嘴这种事。

瑞霖却抿了抿嘴，她注意到陆瑾行紧绷的面部，和略微睁大的眼睛。

这是她在抚慰人心彰显自己领导气概时惯有的微表情，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自己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同时又说一不二。

她心虚了。

瑞霖难过想到。

一股酸涩的情绪在这紧迫的空间中弥漫，江慧变异后的神经让她敏锐的嗅到了这信息，她嘴角勾起，闪过一丝得逞的兴奋。

陆瑾行的心理防线还是那么难以攻破，赵璎她又不熟，这瑞霖，依旧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瑞霖，我听说末世爆发后还是你救的她，陆瑾行得多虚伪，都这样居然还利用你，而你也是，怎么会像失忆了一样，什么都听她的。”

陆瑾行能感觉到瑞霖的动作在越来越慢，她焦急的看向她，“瑞霖，不要听她乱说，江慧她对待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没有信任可言！”

江慧越说越起劲，她的双眼泛红，精神力大幅度倾斜在鼓动人心身上，没注意到触手的出击频率已经慢下许多。

“你说你一身本事，以特殊的身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末世后还觉醒了不怕丧尸的异能，你靠自己就已经能横着走了，凭啥还听这种假君子真小人的？”

“她到底哪里好能让你图？”

“闭上你的臭嘴吧！”

一道响亮的斥骂从办公室的角落里响起，陆瑾行惊异抬头，竟然是赵璎找到了触手攻击的空隙，直指江慧。

江慧一怔，泛红的双眼极速消退，身旁用来捆绑蒋莹的触手紧急松开，抵挡赵璎的攻击。

小触手对上大触手，攻击力显得弱上许多，可赵璎的小触手变化灵活，可以变成任意形状，此刻，她将小触手分成许多更小的枝条，绕过王成瑞的大触手，狠狠的刺向江慧。

“噗嗤——”

如白纸般的小触手第一次接触到了更高级的养分，赵璎怔在原地，恍惚间忘了行动。

“赵璎！”陆瑾行预知到了可怕的后果，她嘶吼着向赵璎喊去，却忘了关注身边的瑞霖。

赵璎及时反应过来，却还是被身后的触手刺伤了腿部。

江慧胸口的血液如柱，由于赵璎关键时刻恍惚，只是刺的深，对于江慧已经变异的身体构造而言却尚不致命。

此刻她捂着胸口，愤怒的看向赵璎，眼睛再度变红，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另几处精神浪潮也在与她共鸣。愈发多的负面情绪在这三层中堆积、反应，就像王成瑞吃人强化自己，江慧以负面情绪为食，她明显比上一刻强了许多，无形的精神污染无时不刻在干扰其他人，试图同化这里所有的异己思维。

陆瑾行惊恐的向身边看去，在那里，瑞霖的眼睛同样泛着红光，有着满满的愤怒。

危机接踵而至，让陆瑾行毫无机会进行推演所有人逃离此处的时机。她只得大声喊出最有希望快速获救的人的逃跑方向。

“赵璎，破窗！快走！”

——

——

外面，韩钰与李泽的纷争也没有停止。

对于物资要带什么、带多少的问题本来只是小事，李泽虽然平时混蛋了点，但在大事上都没掉过链子。可这次他突然像吃了火药，脾气一点就着。

李泽总觉得韩钰虽然被陆瑾行拉拢了过去，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向着张涵他们。可连同徐申然一块的无视，让李泽彻底炸了毛，他发疯似的将物资全甩地上，双手一摊——都不听老子的，那老子不干了。

诡异的是韩钰的脾气也一样变差了，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没有沉住气，既然已经不在五楼，她不再装无害装团结哄李泽卖命，更不再听他没用的屁话烂话，直接一拳就打了上去，她最看不起窝里斗的人。

两人最后扭打起来，李泽还有扭伤，韩钰下手狠厉无比，一个照面便蹲身用力扣在他的脚踝的伤口上，撂倒他后立即欺身上去对着他的鼻子又是一拳。

众人瞬间乱成一团，当好不容易把人分开时，却见她们两个甚至都打的红了眼。

——

——

赵璎还是没能跑出去，由于腿部受伤，她的速度究竟还是慢上一截，被大触手捆住后直接送进王成瑞的口器，嘎吱嘎吱的，伴随着赵璎的尖厉惨叫，一同吞咽下肚。

江慧与王成瑞已经异体同心，早就是个人模狗样的怪物了，说她变态简直是赞赏。

这时她像是在回味赵璎的美味，又像是在观赏困兽。江慧的精神力已经覆盖半个三层，此刻陆瑾行的情绪根本逃不过她的捕捉。

“你在后悔？哈哈，确实，本来你可以直接对付脆弱的我获得更多机会，可惜，判断失误了。”

江慧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她松开手，低头搓着黏腻的血液，

“害死了赵璎，也没救下蒋莹，

更是直接牺牲了曾晓晴。”

陆瑾行愈发烦躁，沉稳持身向来是她最大的优势，可如今，她快要破防了。她的确谁都没有救下来，甚至折了人进去，尽管现在自救都还没底，但她却已经在想出去后该怎么面对张涵，张卫健。

张涵不如不跟自己，她们一行本来四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两个了。

不停博动的额边血管反映陆瑾行的紧张与慌张，她根本找不到推演的时机，这次面对的可不是行动缓慢的丧尸，对于江慧，只要她露出一点推演后副作用脆弱的状态，天上扭曲张扬的触手会在下一瞬洞穿自己的身体，把她和瑞霖串成肉串。

江慧嘴上不停，她继续说道，

“瑞霖，她根本挽救不了任何人，招揽这么多人一是想显摆自己厉害，二是想在关键时刻拿你们做肉盾。”

“不然她为什么末世前后对你态度变化那么大？”

江慧把陆瑾行说的不堪入目，陆瑾行面色愤怒潮红，

“够了！！”

她的声音显得没什么底气，不管是被洗脑还是心中真如此想，她已经将队友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

“江慧，我再差也好过你主动害人，看看王成瑞，你该死！”

“他早就感染了，”江慧说谎信手拈来，她像是故意对瑞霖说到，“没有我他现在就是一个废物丧尸，这是我的能力，让他有了强力变异。”

“你这么厉害，不应该被陆瑾行这样的绊脚石限制和利用。”江慧说着扬了扬王成瑞的大触手，像推销产品似的。

江慧以为凭借精神污染的buff，这番话能打动瑞霖，但她根本没想到瑞霖其实只有小孩的记忆，她对力量与权利并不感冒。硬要说起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只是跟在她还算好印象的陆瑾行后面学习观察。

现在剩下的好印象都没了。瑞霖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她红了眼睛，看看可怖的江慧，又看看已经失态的陆瑾行，无名戾火反复腾烧。

她想到自己的福利院，瑞霖讨厌欺骗，更讨厌虚伪。陆瑾行的回答基本已经承认了江慧的说法，对，她之前就是在利用自己变异的便利去生存，除去自己的能力，她其实对自己嫌恶至极。

陆瑾行看着瑞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又回到了她最初觉醒幼年记忆的时候。

“不，不…”陆瑾行心疼的看着她，微弱的哀求道。

她是有私心，可她也不止私心，是瑞霖年龄太小了吗？她为什么不能懂呢。

陆瑾行完全忘了自己也从未和她真正意义上的坦白。她就是看瑞霖暂时只觉醒了幼年记忆，在糊弄她。

“你为什么要骗我？”情绪上来了，瑞霖还是想要一个解释，即便当下并不合适。

陆瑾行失望的闭了闭眼，她打心底里不愿意对瑞霖说这些。

再睁眼时，她恢复了平静，看向瑞霖的眼神不再有恻隐之心。

“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江慧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她察觉到陆瑾行的情绪突然消失了。消失不意味着没有情绪，而是她现在的情绪很淡。

“你必须得和我合作，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陆瑾行揪着瑞霖的衣领，贴在她耳边小声说。

“骗不骗的根本不重要，你如果还摇摆不定，王成瑞就是你的下场。”

瑞霖一愣，她此时的年龄不大，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她清楚的知道，陆瑾行拒绝了解释，将她拒在门外，开始切断情感联系，只建立合作关系。

随后陆瑾行一把推开她，轻蔑而欠揍的大声嘲讽，“很生气？你能拿我怎么办？”

瑞霖定定的望着她，随后，一拳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