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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十八章·蛟何为兮水裔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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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脑短暂停止思考后,青霄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前一天还在人前表现出冷淡漠然的湘君,后一天就愿意对失魂症的湘夫人施以援手?

为什么湘君会与她浓云雨露直至入夜?

为什么在崖山冰封的那位湘夫人,身上的玉牌写着“英罗”?

青霄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而且她自己十分清楚,这是被气的。

但是抱着她的谭敬晨似乎没有这种觉悟,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势下,他居然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还凑在她耳朵边儿上说:

“霄霄,不要怕,不论生老病死,我都会陪着你的。”

青霄眼睛依旧盯着对面容光焕发的湘夫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逐渐变混浊,皮肤逐渐变松弛,呼吸逐渐变困难。

可她突然间就不生气了。

心情变好了,面对许多状况也就自然而然坦然了起来。

青霄的抬起头,用平稳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问:

“沅夫人,恕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与英罗夫人真的是同时被居凤寨的锁仙阵困住的吗?”

“果然聪明,”湘夫人的裙摆摇动生花,翻滚的白色/浪花缓缓堆叠向上,“实话告诉你吧,英罗从来没有被锁仙阵困住过,她只是傻呵呵地想要来救我。”

巨浪与寒冰撞击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四溅的水珠和冰屑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白雾久散不去。

夜空和雾气交织在一起,衬得月与群星像是被洗过一样,亮得流光溢彩,亮得璀璨动人。

就在这黑与白极具反差的夜色下,半空中蓦然生出一个巨大的法阵,其中金银色的光辉交替闪动,连接相通的七颗星星稳居法阵正中。

对七星法阵相对的,是白雾迅速收敛,最终在地面层层堆叠,形成了一个外层向地,内层向天的半圆形冰罩。其间寒意彻骨,风雪喧嚣,每一片雪花都带着刀刃一样的攻击力。

银河万星枪/尖冲下,枪/尾朝天,从七星法阵的起点,也是现在法阵中最亮的那颗星蓄势而出,带起点点火星。

凝聚于地面的半圆形冰罩内的风雪越刮越烈,一圈闪烁寒芒的冰刀拔地而起,旋转着向圆心收缩,冰刃凶狠地摩擦冷空气,雪花也被捶打成碎冰,四溅飞舞。

没有半点儿预告或前兆,反而满是烈与野的不管不顾,枪从天空贯下,刀从地面席卷。被荡起的雪花轻飘飘地向上,向上,直至抵达漫天星海。

白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唇边咬得发白。

她猜出了别人不知道的始末,就要承担更大的信任。

想到这儿,她好像终于说服了自己,义无反顾地抬起手,万千枝条勃发出澎湃的生命力,枝条前端的白色花朵在星与雪的光芒下摇曳生姿,淡淡的花香与药香填满整个空间。

所有的枝条都在攀缘向上,直到白花探上七星阵法顶端之时才骤然收缩。

天地忽暗,空间内仅存七星的点点微芒遥映雪光。

被黑暗、霜寒和静谧笼罩的空间上方砸来巨大的轰鸣声,枝条间隙偶尔会洒落几束光。

可惜那光是血一般的暗红色,只能带来死亡的恶寒。

白芷,辛散温燥,芳香开窍,散风寒、除湿邪。

白色的花瓣带着浓郁的香味无声飘落,久久不散。

花瓣掉在青霄的身上,化作几不可见的光点,融化了进去。

“他们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防御,为什么?”青霄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视力恢复了一些,只是花雨满天,对面湘水之神的身影,仍然有些看不太清。

她和谭敬晨都想不明白的事,白芷知道:“因为对他们而言,死亡其实是一种梦寐以求的解脱。”

话音未落,死寂的战场突然出现了杂乱的脚步声,一个青年失魂落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就是这儿,我刚刚看到新的神女和湘女都往这儿来了!”

是麦田里的那个人。

谭敬晨感觉到怀抱中的恋人轻轻动了动,立马明白了意思,将她松开,扶着她站了起来,面向脚步声奔来的方向,面沉如水地站着。

几乎就是下一秒,黑压压的人头闯进视线,男女老少皆有,在夜空下有种不被星光与月光照耀的顽固不化。

作为神,青霄看得很清楚,对面的一百多张脸都长着人的面孔,灵魂却是暗沉沉的血红色。

为首的青年来回张望,最先发现了被银河万星和霜刀寒阵处决的湘夫人,他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指着青霄与白芷的手都在发抖:

“你们杀了湘女,是你们杀了湘女,你们必须付出代价,你们必须留下来,继续庇护我们!”

“打扰一下,”已经两次被无视的小星君晃了晃手,吸引来人的注意,“你们眼里只有神女是吧?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是看不见我吗?”

他顿了顿,等面前所有人都因愤怒而双目通红,才挑起嘴角,恶劣地说:

“啊,我知道了,锁仙阵里供奉的,是只雄性蜴蛇对吧?我就说,我这感天动地的可人模样儿,怎么还会不讨人喜欢呢?”

被这些东西喜欢好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青霄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

“蜴蛇?你们怎么能确定,居凤寨里的魔是蜴蛇一族呢?”白芷倒是忽略了某君的自恋话语,直抓重点。

“因为居凤寨的圆形法阵,从高空看就是一只盘卧的蜴蛇。”受到刚刚散去的寒气影响,青霄的语气里似乎都带着破碎的冰雪。

谭敬晨的语气没有那么冰冷,相反,带着一股挑衅又热烈的意味:

“蜴蛇一族在魔界里都是狗见嫌,你们也真不挑食。”

“闭嘴!不许侮辱神明!神是庇佑我们的!”不满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血红色的灵魂烈焰中越烧越旺。

然而谭小星君天生反骨。

他抱着胳膊冲人群吐了吐舌头,语调更加欢快:

“神明?谁啊,一条蛇?别说他了,今儿就是女娲一族来了我也这么说。破蛇、烂蛇,就骂,就骂。”

希望贯彻沉稳准则的白芷仙子:已经在觉得丢人了。

人群的怒火近乎实质化,爆发得比这处死伤无数的战场还要深刻。

谭敬晨犹不知闭嘴为何物:“谁怜悯?就他?我呸!神才不会······”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谭某以一敌百的骂战。人群来的方向,一道血红的光柱冲天而起,村民们刚刚还沸反盈天,现在又立时都失了声。他们的双眼空洞而迷茫,显然,不仅没了声,更是失了魂。

红光荡起波纹,血浪不断翻涌,一只蛇身蜴爪的魔露出了可怖的头颅。

蜴蛇,喜食异性神明魂魄,性淫,有将失去魂魄的神族躯体制成供其享乐的玩偶的癖好。

因此,蜴蛇一族与神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与饱含屈辱的怨恨。六界大战时,神界曾组成专兵,将蜴蛇一族几乎完全剿灭。

只是,七寻镜选中的此时,离六界大战还有几百年的时间。

“像吗?”青霄回头轻声问。

白芷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重重点头:“像!”

眼前这些安静下来的村民,从神态到举止,都和湘夫人失魂症时一模一样

黑色的蛇鳞吞噬着红光,低沉的声音说:

“你杀了我的妻子,就要赔我两个。她们两个留下,我就放过你。”

“放过你”这三个字对于反骨比体重还重的小星君来说就是天大的笑话,他歪了歪头,看向已经了无生气的湘夫人和湘君,嗤笑道:

“你妻子?那我还是你爹呢!”

“奇耻大辱”四个字好像被刻在了这只蜴蛇的大脑袋上,让他愤怒异常,扭动身体冲出红光。

青霄和谭敬晨同时跳入空中,向蜴蛇窜行的方向甩出法阵。

地面上,失掉魂魄的人群依循指令,向视线内仅存的“活物”缓慢移动,又被白芷召唤出的枝条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天空上,谭敬晨似乎依旧不停歇地打嘴炮,因为蜴蛇越来越愤怒,用他那低沉的声音高喊:

“她的灵魂献给了我,就是我的妻子!”

“神族!你们神族真是不识眼色,第一次从我这儿骗走了她的身体,这一次还要和我抢她的魂魄!”

蜴蛇一直在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直嬉皮笑脸与他对骂的谭敬晨已经沉默很久了。

接近寅时的夜暗得纯粹,星与月的光辉也为之默然。

风暴之中,神女的白发与冰雪融合为一,连声音都是寒冷的纯白:

“别急,你也该到时候了。”

话音未落,银枪便穿过风雪,带着上百刃寒冰长刀钉入七寸,蜴蛇的最后一声叫骂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在星辉和霜寒中烟消云散。

“真是不巧,”小星君抬起明亮的双眸,“六界大战里,扫除蜴蛇一族的专军,就是玄冥麾下与星宿神族。”

虽然这些发生在谭敬晨于人间历劫之时,但是依然能够说明,星辰与冰雪的合力,就是蜴蛇一族的克星。

白芷松开了生长着的枝条,因为居凤寨里将灵魂献祭给蜴蛇的人们已经随着他们的“神明”而散去了魂魄,瘫倒在地。

直到这时,她也才终于得到机会,作为仙侍,最后一次停在主人身边,为她整理好衣着和头发。

“按蜴蛇和湘夫人临终前的话猜测,50年前,沅娥夫人不知因为什么孤身来到人间游历,走到居凤寨时,被村民欺骗带进村中,困于蜴蛇法阵内。但她应该拼死抗争过,所以虽然丢失了一魂一魄,但并未沦为蜴蛇的玩物。”

霜雪女神平铺直叙,为白芷送上困扰已久的答案

“不久后,英罗夫人与湘君寂瞬找到了沅娥,设法救下了她······”

“我与敬晨觉得,这个设法就是一身容二魂。”

白芷茫然地抬起头,表情写满了不解。

她当然应该不解,这方法也是六界大战时,苍龙七宿诸位星君星女想出来的,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湘夫人应该不会才对。

又是预知。

谭敬晨轻轻叹了口气,蹲在白芷身边,耐心十足地解释:

“被蜴蛇吞食的魂魄是无法再生的,但是只要三魂七魄没有消失殆尽,就还有机会逃离。简单来说就是另一个灵魂完整神舍弃自己原本的肉/身,将自己的魂魄剥离出来,补齐对方缺失的部分。所以,英罗夫人献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帮助沅娥夫人逃离法阵,获得重生。”

“那英罗夫人剩余的魂魄呢?”

“会被封印在沅娥的体内,一直沉睡下去,直至沅娥的肉/身死亡,她的魂魄才能回归自己的身体。”

白芷睁大了眼睛,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写满悲伤的杏眼,并且听到那位神女叹息道:

“所以,她需要我和敬晨出手。”

神界是严格禁止神仙之间蓄意索命的,屠戮其他神仙和自我毁灭都是“蓄意索命”。一旦被发现,轻则祸及亲友,重则仙域内一切生灵都会因为“觉察不及”或“故意包庇”而被连累。

所以想要把生命还给英罗,不仅仅是湘君寂瞬,就连沅娥自己也不行——

他们不能拿湘水境域内所有的生命去换。

但是青霄和谭敬晨可以,或者说,被七寻镜带回千百年前的青霄和谭敬晨可以。

彼时他们一个正在冬神玄冥麾下兢兢业业地工作,一个刚出生连路都走不稳,没有嫌疑,就不会被牵连。

难怪预知天机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湘君才愿意与夫人共同赴死,沅夫人明明不喜湘君,也依然与他欢好,对吗?”白芷抽了抽鼻子,把头低低地埋在了胸前。

他当她是妻子沅娥,她当自己是妹妹英罗。

“你可以自己选择,”谭敬晨将话题改换,他的目光也越过时间之海,好像能看向千百年前的姐姐,“现在,英罗夫人应该已经从崖山苏醒了,你可以选择回湘水继续做你的仙侍,也可以选择离开。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儿,可以去天河神谷试试,有个叫荀敬晓的仙子应该会很愿意见到你的。”

白芷眼角很红,但是终究没有哭,沉默良久后,她说:

“我想先带他们回家。”

湘水岸边的长街上,面馆老板支起摊位,端上三碗面条。还没等动筷,一个小仙童就气喘吁吁地跑来,冲谭敬晨伸出手,递上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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