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霄护卫队”两位队长的合力进攻之下，吴水神从身到心都经历了一次劫难，恼羞成怒之下，他竟将这笔账算到了青霄头上，以芙山仙兽园的名义，递了战书。

听说了这件事的诺青气愤异常，差点儿直接杀到芙山园休息区，将吴潜德再痛扁一顿。

最重要的当事人倒是很淡定，她轻轻揉搓着战书，问谭敬晨：

“这战书里说，只要双方协商一致，可以在下一次抽签时选择对手，是真的吗？”

这话问得很客气，但是两个月来的搭档让他立马明白了她的决定，于是说：

“原本可以，但现在监察司也在，可能不会很顺利，下一轮抽签的时候，我去试试。”

“那也要他们能进入第三轮吧，我们不是第二轮可以轮空吗？”简洛金抱着胳膊问。

小谭督管平时吊儿郎当，但是真遇事儿时还是靠谱的，提醒道：

“芙山园毕竟是南方第三大园，名头不是白来的。吴潜德外强中干，不代表他们园里的都是这样，进第三轮对他们来说还真不是难事，不能轻敌。”

青霄也点了点头，抱歉地说：

“当初咱们的报名表上，我并没有报这个项目，不知道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不过小简你放心，如果大赛责任组不同意把我临时加进去，那我们就不接这个战书了。”

简洛金盯着青霄的眼睛看了良久，最后才说：

“人家都骑到脸上来了，为什么不接？”

樊思和他敬晨哥学了一套不要命的功夫，凑近了问：

“你的信条不是绝不多管闲事吗？”

可惜，简大人专治话多：

“你想死吗？”

十分简洁的一句话，就让樊思瑟缩着肩吐着舌头重新端坐在座位上了。

谭敬晨看着觉得好笑，然而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儿来，就被青霄一脚踩了回去。

接下来的比赛项目是记忆力比拼，按灵物司原定计划是三个代表在规定时间内，合计记忆正确率最高的队伍获胜。

其实很明显，这样的话，提前知晓题目的秋山仙兽园就有充分的时间分工背题，拿下第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监察司突然到访，不仅使秋山园前三项比赛没了成绩，注定无缘榜首，还更改了比赛内容。

青霄看着身旁立起的屏风和手中五十页暂时无字无画的纸张，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青霄主背，丘余和樊思辅助。

如今却变成了三位队员每人随机发放五十份灵兽信息，还用屏风隔开，除了面前黑水晶制成的方形屏幕会公布前一位队友的正确题数外，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

熟悉的计时钟声被敲响，事已至此，必须迎难而上。

她轻轻翻开纸页，每一张上面都渐渐浮现出内容，有些言语精简，有些长篇大论，有些灵兽从长相到名字都表现出极高的相似性，增加了记忆难度。

不过在纵横神知学院七百年的学霸眼里，记忆力比拼，简直堪称最简单的比赛。

她先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自己手中的50页纸，从中挑出大约20页自己在赛前那一个星期准备过的内容，放在一边不再去管。

又从剩下30来页纸张中，挑出灵兽特征明显或是介绍文字较为简洁的几张，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也放在了一旁。

最后将手中剩余的灵兽信息按相似度较高和文字内容较多分类，详细看了一遍后，将这几张纸倒扣过去，重点背诵起来。

由于这次的比赛从三个队员组队记忆150份灵兽信息，变成了每位记忆50份，自然排除了像青霄这样，原本打算一人背诵全部，队友补充遗漏的情况。因而所给时间大大缩短，由原来的三盏沙漏，变为了一盏半。

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能感觉到时间飞逝，不过几次呼吸，沙漏便已流空，停止的钟声如约而至，所有纸页上的内容全部消失无踪。

青霄抬起头活动了一下久坐发僵的脖颈，紧盯着面前的屏幕——

她是东泽仙兽园的最后一位，这是规则更改后与成员们商量出的结果。

最后一位需要等待作答的时间最长，也最容易受到前面队友成绩的影响，交给记忆力和心理素质都是园中最好的青霄，才能算是最优解。

不大一会儿，面前黑色的水晶屏幕上显示出“二十”的字样。

园长大人不动声色地环顾赛场，发现他们最大的对手，前两轮比赛都排在第二的西山暮仙兽园屏上显示的则是“四十”的字样。

这下有点儿不太妙！

首位的丘余虽然心态较好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记不了很多，这在青霄的意料之内。

但是中间的樊思情况则正好相反，他看到己方落后这么多，心急之下很可能影响发挥。

果然，不多时，屏幕上显示出“三十”的字样，而西山暮仍然是“四十”。

这下子，只要对方最后一位队员正确数量超过20，便是回天乏术了。

青霄面前的纸页上又都重新浮现出内容，只不过由提示变成了题目，她提起笔，故意放慢答题速度，拖延些许时间。

天不顺意，西山暮仙兽园的水晶屏幕银光一闪，“三十”的字样缓缓浮出，惹得她呼吸一滞。

但是比赛还没有结束，只是失去第一名罢了，不代表就要放弃。

最终，东泽仙兽园虽然无力回天，只能以第二名的身份结束比赛，却贡献出了全场末位选手中唯一一个“五十”。

青龙赛道休息区的角落里，丘余和樊思在互相揽责任，明明是一种友爱行为，不知为何让他们呈现出了一种要干架的势头。

其实青霄觉得第二名也没什么不好的，以东泽园往常的地位和情况来说，包揽所有项目的第一名反而容易招惹非议。

虽然他们清清白白，可是众口铄金之下，就很可能没有什么清白一说了。

于是她摆着手正要劝架，就见谭敬晨跳过来，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瓜子，问道：

“嘿嘿，吃不吃？没事儿，多拿点儿，我这儿还有！”

园长大人抓起一把又分了些给简洛金和妘烨，才有些无奈地说：

“谭督管，你觉得作为咱们园的最高领导，面对现状，你不需要干预一下吗？”

“咱们园的最高领导不是青霄大人吗？”

“我只是实际上的最高领导嘛，名义上的不还得是你吗？”

小谭督管眨巴着眼睛，反复琢磨了一下“实际上”和“名义上”这两个词语的语义。

最后在园长大人的注视下，他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气势十足地喊道：

“都闭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把我们这些大领导放在眼里了么？”

这一声喊在最初确实起到了吓人一跳的效果，可惜谭督管往日形象深入人心，再加上他把“大”字咬得又重又有喜剧效果。

全场安静地听完他说话后，都沉默了几秒，然后一齐爆发出了笑声。

周围其他仙兽园不懂他们怎么输了比赛还这么开心，不过倒是很上道地都看向了引起哄笑的最大嫌疑人谭敬晨。

可惜小星君脸皮太厚，完全无视了他人的目光，嗑着瓜子，笑得十分嘚瑟。

就在这时，中心台传出声音，请各参赛队进行抽签，决定后天需要驯服的灵兽分配情况。

东泽园一众齐刷刷地看向妘烨。

谁知“全家的希望”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对着督管说：

“小谭，你和园长去帮我抽签吧，你手气比较好。”

这下前排的两位“大”领导反倒愣了神，开赛第一天自己问的那句“你没有作弊吧？”忽然又浮现于心头，青霄登时屏了一下呼吸。

但是谭敬晨依然将说到做到的美德充分发扬，一副真的把那点不愉快忘记了的样子，十分轻松地说：

“行，妘婶儿你说吧，你比较想要哪类灵兽？”

“还用问吗？肯定是要么就像毕方白泽那样通人性聪明点儿的，要么像雪山兔紫麟鱼那样乖点儿的。”

“收到！园长大人，咱们走吧？”

青霄边走边打量着谭敬晨的神色，感觉不太像是装出来的，心下松了口气。

中心台前人头攒动，186家仙兽园围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准备抽签的盛况，她还是第一次领略，不禁被氛围感染，展现出几分活泼来。

方桌后方站了一位身着黑色羽衣的神女，面容精致但神情淡漠，严格监督着抽签流程。

青霄凑到谭敬晨耳边问：

“这就是九天玄女吗？”

“是啊，之前大战时，你跟着冬神玄冥没见过她吗？”

“没有，当时北荒情况复杂，很多信息都传不到我们那儿。你之前抽签也是她监督的吗？”

“嗯，她是监察司司长嘛，怎么了？”

谭敬晨把青霄可能发表的观点全预估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她说：

“她长得可真好看！”

可怜的小星君把这句话在肚子里反复咂吧了咂吧，越发觉出自己有些许凄凉：

暗恋一千年对他来说确实是心甘情愿还十分甘之如饴的，可是如今心上人开窍的方向貌似有些跑偏了怎么办？！

方桌附近虽然聚集了不少神神仙仙的，但是抽签的队伍行进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俩。

走到抽签桌，谭敬晨微微点头，说：

“玄栎①姐，这是青霄，我们园长。”

桌子后的九天玄女微微颌首，偏过头冲青霄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谭督管已迅速从签筒中将纸条拿出来，递给负责登记的仙子。

一直冷着脸的神女低头看了一眼，终于开口道：

“天河雪山兔？你小子倒是每次都能抽到好签。”

“没法子，你弟弟我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运气好。”某神君毫不谦虚。

玄女司长轻轻翻了个白眼，将签纸递还出去，摆手让谭某快走，别待在这儿碍眼。

回休息区的路上，青霄忍不住几次回头去看那位名叫玄栎的神女，又在心里反复思忖了好半天，才问道：

“你和玄栎仙子，以前就认识吗？”

“她也在执法司待过一阵子。”小星君答非所问，又像是给出了答案。

青霄点了点头，没有再往下问。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接到灵物司比赛通知的那天，她曾经就媒人团反复上门说亲一事训过谭敬晨，当时他说不急着成亲，因为心上人还没开窍呢。

今天见到九天玄女那样精致美好的容颜，再加他们曾同在一司共事，自然而然的，玄栎仙子便与那位“没开窍的心上人”划上了等号。

一阵酸涩之感涌上心头，又被青霄皱着眉头强行压了下去。

但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难过的情绪？

摆事实讲道理，平心而论，她发自内心觉得这位九天玄女十分美丽好看，小神君们心向往之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自己要是个男神仙，一定第一个跑去追求！

那么这股突如其来的酸涩究竟从何而来呢？

走在一旁的谭敬晨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突然说道：

“玄栎姐和我二哥曾有婚约，但亲事还没办，我哥就殁了。”

“啊？”

“她进执法司，也是受我哥临终前所托照顾我罢了，在我心里她是姐姐也是嫂子，除亲情外没有别的感情，她待我也是一样。”

青霄张了张嘴，可是有些发不出声，良久才挤出一句：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谭敬晨转头看她，有些意外。

“我好像，总是让你想起伤心事，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答应过你坦诚相待的。”

小星君看着地面，十分小声地说：“而且你能吃醋，我还挺开心的。”

青霄没太听清后半句，只是在夕阳下，朝等待已久的诺青招了招手。

注释1：栎（li，四声），这里借用了《山海经·西山经》中“天帝之山”的鸟名，“有鸟焉，其状如鹑，黑文而赤翁，名曰栎，食之已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