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老实实回答一句“现在不生气了”相比，“已经忘记了”这句话就显得更加微妙了一些。

青霄虽然实在没开什么情窍，但听到这个回答，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接着答话，而是略微有些局促地坐回了座位上。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后排的樊思和简洛金相视一笑，丘余则拍了拍谭敬晨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任重道远啊！”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诺青已经助跑过来，一跃抱住了青霄，惯性撞得她向旁边的谭敬晨倒去，又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撑住。

挂件儿仙子在这一刻又像十分懂眼色又像十分不识眼色，完全无视了自家闺蜜有些微红的脸颊，十分惆怅地说：

“霄霄！你觉得这次的题难吗？还记得答案吗？”

谭敬晨的体温丝丝缕缕经由衣衫传递过来，又通过感官无限放大，使得青霄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我觉得不算太难，只有个别几道题出得比较有意思，答案倒是记得，但是咱们的题目都是一样的吗？”

“应该一样吧，不过你知道我的，我根本感觉不出题目的难度，反正每一道题在我这儿都是难题。”

这下子，连一向严肃认真的妘烨都被逗笑了。

诺青摸出一张本子大小的纸，神神秘秘地凑得更近了一些说：

“听说这是灵物司给秋山园的答案，咱们对对看吧。”

青霄被前后夹击，连窘迫都少了很多，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尽量多呼吸到一点儿新鲜空气，正要回话，就听身后的谭敬晨说：

“诺青仙子，以你现在的坐姿来对答案，很容易让后面的仙兽园看到诶。要不你先起来一下，我和你换个座位，帮你们挡住那边怎么样？”

似乎十分有道理！

这话立马引起了诺青的警觉，她果然将纸片护在胸前，直起身来观察了一下旁边其他仙兽园参赛团的神情，确定这一隅发生的事根本无人在意，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她一起身，青霄便如获大赦，感激地看向谭敬晨，又在两位换好座位的瞬间按住继续准备挤过来的小挂件儿。

没想到刚刚还着急对答案的诺青现在却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在面前的神女星君身上游移了几个来回，才扬起下巴说：

“还挺会心疼人，这次的考验算你通过了！”

青霄一头雾水，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十分困惑地问：

“考验我吗？”

“哎呀！”后排看戏的四位异口同声，突如其来地发出吓人一跳的叹息，一下子就吸引到了他们园长的注视。

樊思正打算不要命地讲解剧情，就听谭敬晨问：

“这答案是怎么拿到的？”

在青霄转身看向同样一脸痛惜的诺青时，小画仙喜提一记眼刀。

幸而诺青仙子慈悲为怀，眉飞色舞地解释道：

“这个嘛，说起来真是大快人心！不知道监察司从哪儿知道了咱们办比赛的事情，第一个项目临开始前，监察司司长突然带队过来说他们想要帮忙监考和计分，也正好能一睹各园区的员工面貌和园风氛围，省得到时候还得东跑西跑单独打分，现在看了，后面他们就有谱了。”

“那灵物司那帮老家伙能同意吗？”

连简洛金都被八卦吸引，凑近了提问。

“那必然不能啊！但是监察司司长可是九天玄女诶，西王母身边儿的大红人，那些老家伙敢得罪她吗？

“而且监察司可不是吃素的，一看他们这副模样，人家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不更得看看喽！

“结果秋山园派去参赛的那位，小抄都没来得及打开，就让抓了个现行，那场面，相当好看！”

学霸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都给答案了，背下来不行吗？还带小抄进去？”

“啧，要不说呢，还得是咱们学院精明，为了不落口实，听说这次比赛的卷子是昨天晚上10点多才送到灵物司的。我估计，别说主观题，秋山园那位恐怕连70道选择题的正确顺序都没记下来呢。”

学霸依然十分不理解：

“昨天晚上送到，到刚刚比赛前，也有将近17个小时，除去8个小时睡觉吃饭，9个小时，背一份答案而已，有这么难吗？”

不过这次，即使是学渣也觉得有了那么几分道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求学经历：

一个星期背诵十几门课程的重点，每一个重点又都那么似考非考，她最终也还是从及格线低空飘过了。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也不是完全记不住，许是觉得这样更加万无一失。”

“那不也还是‘失’了？”谭敬晨嗤笑。

诺青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之后这份答案就在玄武赛道那边传疯了，我想着霄霄记忆力这么好，一定还记得答案，想和你对一对，看看没了那个作弊的，我们霄宝是不是稳拿第一！”

青霄觉得诺青简直是孩子心性，但又实在不失可爱，于是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答案纸，确定了两个考场卷子内容相同，便按照记忆仔细比对起来。

在看到最后一道单选题时，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怎么了？怎么了？”诺青着急地问，“和你的答案不一样吗？”

“嗯，单选题的最后一个，这道题咱们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听老师们讲过。

“题目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将欲海八毒喂给虹翼化毒兽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印象里，咱们去昆仑园上饲养实践课的时候，他们园就有一只虹翼化毒兽。”

“哼，这么千年难遇的仙兽，也只有第一大园才能有了。”樊思噘着嘴嘟囔。

青霄回以一个略带安抚的微笑，接着说：

“我记得当时因为这种仙兽太罕见，所以并没有被用来教学，只是带教老师提了一嘴。

“但是后来我们进行喂养训练的时候，隔壁园区传过来一声‘谁叫你拿欲海八毒喂的？万一吃坏了怎么办？’我就猜测，可能是在说虹翼化毒兽。

“不过直到五天后我们要回学校了，都没听说过当时昆仑园有仙兽出事的消息。

“所以今天，我就选了丙项：‘无事，可喂食，虹翼兽自身即可解毒。’也算是赌一把吧！”

同样从神知学院毕业的诺青也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说：

“霄霄，你真厉害！我连咱们饲养实践课学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居然还记得这么一件无关课程的小事？而且，当时咱俩是一个组的吧？我怎么不记得当时隔壁园区有过动静了？”

“青霄的记忆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谭敬晨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仍然有些纠结于答案的青霄问，“但是你记忆中的事，和这个答案不一样吗？”

“嗯，这里选择了甲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不可食，欲海八毒能致乱心神、失情智。’也许是当时昆仑园其实请了大夫来，只是我不知道。”

青霄有些抱歉地看向东泽园的诸位成员。

樊思反应最快，摆着手说：

“没事没事，0.5分而已，丢了就丢了，不影响我们园长是学霸！”

谭小星君倒是有不同看法：

“答案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们学院那些老师没讲过，也许是因为他们也压根儿不懂，既然不懂，那他们的答案看看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天理。”

“就是，”学霸园长重新打起精神，弯起眼睛，“我这可是亲身经历，他们没准儿是纸上谈兵，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呢！”

说完，她又低头把答案的后半部分看完，才把纸页放回诺青手上说：

“其他部分没什么问题了。”

“你连主观题都和他们的答案一样？”

没接受过学院派教育的妘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上面有的要点我都写了，没有的我也写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青霄笑得很甜，然而除了谭敬晨外的其他五位全都被学霸的威力折服，呆呆地鼓起掌来。

当然，小星君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比他们加在一起，都鼓得更大声、更起劲。

就在这时，中心高台传出嗡鸣声，一位面容年轻的神女高声宣布道：

“经监察司监督、神知学院批改核算，现公布第一项比赛成绩。”

近两百家仙兽园、上千位神仙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中心台，在微凉的秋风里，牵动心弦的女声说：

“青龙赛道：第一名，东泽仙兽园，卷面成绩100分；第二名，西山暮仙兽园，卷面成绩83分；第三名，济棠仙兽园，卷面成绩77分；第四名，崖山仙兽园，卷面成绩76.5分。玄武赛道：第一名······“

“宣读完毕。对比赛结果有异议者，可至中心台核验，核验通道开放至下一个项目开赛前一个时辰。同时，经大赛责任组协商决定，取消秋山仙兽园本项目成绩，暂停其明后两天参赛资格，以示警告。望各仙兽园诚信参赛、公平竞赛。”

“啊！霄霄！”

在青龙赛道座位区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诺青一蹦老高，举起拳头挥舞了好几下，又回过身一把抱住青霄，激动地喊：

“你是第一！100分诶！那就说明，不仅仅是第一，而且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你是比标准答案更正确的第一名！”

这下，这处小到可怜的角落不再毫无存在感了，随着成绩的宣布和诺青的喊声，周围几家仙兽园都被吸引了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青霄感觉这些目光直直刺在自己背上，让她感到不太自在。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转过头却发现谭敬晨也站了起来，用后背帮她挡住了旁边的目光。见她回头，还微笑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小星君微微躬身，伏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

“真好，不管那份虚假的成绩取不取消，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青霄更加害羞地转回头去，不知怎的，微红又一次爬上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