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慕锡川正坐在老宅的餐桌旁。
保姆小付刚把菜端齐，就见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黑着脸大步往外走。
见状，众人迷茫地两两相望，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儿惹怒了这只喜怒无常的疯狗。
慕各生本来就因为儿子被降职的事对慕锡川意见颇深，这会儿见他又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架势来，心里更是不爽。
他看了眼主位上的慕春林，找茬儿道：“大哥，阿川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狂妄了！慕家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这明摆着没把你放在眼里嘛！”
慕春林不动声色地夹着菜：“你啊，少管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儿，他走了，你不是待得更自在么？”
一句话堵得慕各生无力反驳。
慕锡川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给姜临夏，铃声响过五六遍，对面才缓缓接起。
“喂？慕锡川，怎么啦？”
“你在哪儿？”
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找自己，姜临夏停顿片刻后才答到：“我在外面呢，陪伯父伯母吃饭。”
慕锡川又冷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我问你在哪儿？地址。”
“小南国，南岸茶园这里。”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姜临夏了解慕锡川的偏执，如果自己不乖乖交代，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问完地址后，慕锡川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姜临夏则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座位上。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她的电话再次响起，来电人还是慕锡川。
“出来，我在门口。”语气冰冷而生硬。
姜临夏有些懵：“啊？你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慕锡川并没有跟她废话，直接甩出了两个选项：“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真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姜临夏试图再争取一下：“我在陪伯父伯母吃饭呢，现在就走不太礼貌，要不你等我半个小时？”
慕锡川：“那我进去。”
......
姜临夏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挂断电话，她走回座位上，抱歉地看着裴青山和王艾君，道：“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有点急事，今天就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改天我再去家里看望您二老。”
裴青山：“那你快去忙吧，这个点儿不好打车，让小临送送你。”
姜临夏赶忙摆摆手：“不用了，伯父，我自己叫车就行，你们快吃饭吧，等下菜该凉了。”
说完，捞过外套就往外走。
裴临不放心地追了出去，却看见姜临夏出门后很快上了一辆黑色宾利，车牌号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就是那天停在工作室门前的那辆。
难道，姜临夏口中的急事，就是急着去见慕锡川？
--
慕锡川把车开到公寓楼下，狠狠踩下一脚急刹车，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姜临夏完全不怀疑自己会撞破挡风玻璃，飞出车外去。
他解开安全带，在手机上翻找几下后，直接丢给了姜临夏：“姜临夏，你敢背叛我。”
姜临夏莫名其妙地捡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正是刚刚她跟裴家三口人吃饭的情景。
当时她正侧过头跟裴临说话，两人中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可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明显有问题，看上去两人像是紧紧贴在一起....
姜临夏知道，虽然慕锡川这个人占有欲极强，但他绝对不可能安排人跟踪自己，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许烛偷偷拍下照片发给了他。
她把手机还给慕锡川：“照片是许烛拍的吧？”
慕锡川：“照片是谁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姜临夏，你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可是你呢？明知道我不想让你见裴临，却还是偷偷摸摸见了，还陪他父母吃饭。趁我今天回老宅，你们倒是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啊。”
姜临夏觉得他的话有些刺耳，不禁皱起眉头：“我怎么背叛你了？这么多年来，我每个月都会跟伯父伯母一起吃饭，你是知道的。”
慕锡川：“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你是真看不出来裴临对你有意思？还是说，你也喜欢他？”
姜临夏无语：“我不喜欢他，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和他是兄妹，是亲情，和爱情无关。”
“兄妹？说的好听，你们有血缘吗？还是你觉得我很好骗？我说过了，姜临夏，别让别的男人靠近你，你是听不懂吗？！”
姜临夏心里委屈：“凭什么你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我却连个朋友都不能有？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慕锡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无赖道：“我就是霸道了，你能怎么办？”
姜临夏吃痛，想躲却又躲不开，无奈道：“你不讲道理。”
慕锡川冷声警告她：“姜临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你是想让我吃醋吗？想让我注意到你？恭喜你，你已经成功了，所以，别再试探我的底线了，好吗？”
“我没有试探你，也没想让你吃醋。”
“那你想要什么？姜临夏，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姜临夏低下头，黯然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这次换慕锡川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除了婚姻，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你也可以随意出入陵越总部，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的，慕锡川。”姜临夏抬起头，直直盯住他的眼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都到陵越楼下了，却不进去？因为我知道我们的结局只能是分开，我不想等以后我们分手了，成为你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婚姻我什么都不想要，你明明知道的，但你给不了。慕锡川，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就别再纠缠我了，我们各过各的，谁也别耽误谁，这样不好吗？”说完，她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慕锡川也不复刚刚的淡定，他攥住姜临夏的肩膀，吼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裴临就能给得了，是么？所以你就去找他？姜临夏，你真是硬气了！”
“想分手是吧？好啊，分啊！可以，姜临夏，你别后悔！”
姜临夏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慕锡川冷笑一声：“分手可以，但姜临夏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谁敢惦记你，我就弄死他！”
“慕锡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
“无不无聊我说了算，你又不是我的谁，管的着我吗？”
说着，他忽然抬手掐住姜临夏的后颈，迫使她看向自己：“记住此时此刻的感觉，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硬气，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说完，按下车门解锁键，“下车。”
看着宾利的尾灯迅速而决绝地消失在转角处，姜临夏的心中再次空了一块。
--
距离上一次跟慕锡川大吵，已经过去一个礼拜的时间了。这次他真的说到做到，没再找过姜临夏，不仅人没出现，甚至连一通电话、一条消息也都没发过。
以往每次争吵过后，慕锡川都会找到各种或生硬、或牵强的理由，再把姜临夏哄回去，可这一次，他们断得干脆彻底。
起初那两天，姜临夏还因为他放出的狠话而担心过，怕他真的会去找裴临麻烦，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她自作多情了。
慕锡川这人虽然性格偏执，手段狠辣，可也并非是个没正事的人。既然他都已经对姜临夏没了兴趣，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报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般笑笑。
姜临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在爱情里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要是事业上再一蹶不振，那可真就太可悲了。
做好化悲痛为劳动力的决定后，姜临夏出发去了工作室。
本以为今天是周末，工作室应该没什么人的，没想到不但人员齐全，还格外热闹，离老远就能听见几个人在屋里叽叽喳喳说着话。
姜临夏也凑了过去，好奇道：“聊什么呢？”
见她来，周笛举着手机冲出重重包围：“临夏，你看到这个了吗？你们家慕总这是闷声干大事啊！”
姜临夏探着身子看过去，标题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陵越集团江山易主后首现大规模裁员热潮】
她快速扫了眼下面的正文，原来，从两年前慕锡川正式接手陵越集团开始，他就一直在计划着给集团内部大换血，并通过各种手段“回收”了老股东们手里的股份，逼他们交出实权。
而这次裁员的主要对象，年龄几乎都在四十五岁以上，不难猜到，这些人应该都是慕老爷子的亲信。
早在两年前，慕老爷子对外宣布退休的时候，就有传闻说慕家的两父子不合，慕春林根本不是自愿退休，而是在慕锡川的威逼下被迫让位的。
当时各大媒体还对此进行了为期数月之久的跟踪报道，但始终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回应，可如今慕锡川的举动却无声坐实了当初的传闻。
姜临夏突然发现，她其实根本不了解慕锡川这个人，他的冷漠，他的狠戾，以及他那不容侵犯的占有欲，统统都超乎了姜临夏的想象。
他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可怕。
原本姜临夏觉得，那晚慕锡川警告她别后悔，只是一怒之下说的气话。况且裴临又是医生，跟他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既然他能花两年的时间布局，把自己亲爸搞垮，若是想要捏死她和裴临这样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岂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想到这里，姜临夏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见她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周笛有些担忧：“怎么了，临夏？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姜临夏摇摇头，“笛子姐，我还有几张图没修完，客户催得急，我先去工作了。”
“噢。”看着她来去匆匆的样子，周笛不禁小声犯着嘀咕，“这丫头今天怎么慌里慌张的....”
--
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终于赶在deadline前把图发给了客户。
这天下午，姜临夏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工作室，突然接到王艾君的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自从那天餐厅一别，姜临夏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家里探望二老，择日不如撞日，她爽快应下。
结果她刚提着水果篮子进门，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王艾君满面愁容的模样，姜临夏关切道：“伯母，您怎么啦？”
王艾君叹了口气：“我跟你伯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小临给盼回来了，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团聚，结果他们医院突然要外派他去新加坡工作。说是那边新开了家分院，人手不够，国内的医生都得轮流过去，他是第一批。这一待就是五年，中间还不许回国，哪有这样的规定嘛？”
“五年不许回国？”姜临夏惊讶，“怎么会有这么不近人情的规定啊？”
“谁说不是呢！”王艾君心里干着急，可也毫无办法。
姜临夏看向一旁始终没出声的裴临：“哥，你们医院这次一共外派了多少名医生去新加坡？其他人也是五年不能回国吗？大家对这个规定都没有意见吗？”
裴临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我们科室就我一个人被外派了，至于其他科室的安排，我就不知道了。”
姜临夏想不通：“按说这种外派任务应该都是自愿的，况且你又刚回国，医院肯定知道你就是因为不想远走才回来的，怎么可能突然指派你去国外驻扎这么久呢？”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问裴临：“哥，你们医院是私立医院吧？”
裴临点点头：“是。”
“老板是谁？叫什么名字？”
裴临仔细回想着：“好像叫曹什么来着....啊，曹文连！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临夏没有回答他，而是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中快速输入“曹文连”三个字。
虽然她并没听过曹文连这个名字，但直觉告诉姜临夏，裴临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派任务绝非常规的人事调动。
找到曹文连的百科链接后，姜临夏点了进去，果然在家庭关系那项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