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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乔回了和岳揽的营帐，摇头道：“问不到什么，他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我了，再问也没用。何况，我猜得没错，之前的刺杀果然和他有关系，只是他不肯说那个人是谁。”

之前已经从白念乔口中听过这样的猜测，岳揽其实是不肯相信的，认为白城主对白念乔终究还有亲情。但如今确凿的事实却让他无话可说，更想不出说什么话才能安慰白念乔。

反而是白念乔对他勉强一笑：“岳大哥，这没什么。其实我从小就有预感的，只是不肯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这是好事，至少我这次的选择是没错的。”

见他这样，岳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僵硬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咸城内那些人商议得怎么样了？念乔，你要做好准备。”

白念乔嗯了一声，重新坐下来思考，不再说话。

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白城主交游不算广阔，日常也没见他和谁有什么特别密切的来往。和几个城主之间的交往也都是城与城之间的表面功夫，够得上借兵的，必定不是普通关系，最起码也得像他和岳揽之间，或者他和外公之间。

外公？白念乔脑中闪过那个觉得眼熟的刺客的脸庞，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又如同进入了迷障，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找不到。

但他确定，最终一定会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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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截获了到桐城去的使者。

使者带着密信，白念乔展开看后不由微笑，是大臣们联合写信告诉白念乔咸城出事，白城主失踪，商议共同请他回来为咸城之主。

不管是否有人有别的想法，至少白念乔的目的达到了。

他向岳揽和外公借兵，本就不是抱着攻打咸城的念头，咸城是他的城，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怎么舍得？

看罢信，白念乔和岳揽商议过了，将大军留在城外，两人只带着少数人孤身入城，如果遇到危险以烽火为号，自有人相救。

白念乔笑道：“虽然信上说了奉我为城主，可难保没人有异心。岳大哥，不如你还是留在城外吧，这样安全些。而且如果真的有事，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相信。”

岳揽失笑，摇头道：“城主之位非同小可，我得陪你，况且也能做个见证，更名正言顺。”

他这样执意，白念乔也就不好再阻拦，两人略作准备，便带着二三百人向咸城而去。

守城的已经换了一批人，尚且不知道具体消息，但城里出事了是知道的，见了白念乔喜得不得了，雀跃着迎了进城。

如今天气和暖，白念乔观察一下城门周围的百姓，发现他们神色虽然略带惊惶，有逃出城外的，也有觉得无事照常生活的。

大多数人也只知道昨夜似乎是来了匪徒，抢走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白念乔和岳揽带人一路到了城主府，官员们正聚在一起还没散去，见白念乔这么快就回来，惊喜的同时心中也升了些疑惑，怎么仿佛白念乔就像在城外专门等着一般？

“各位，我在桐城耽搁了许久，近日和岳大哥回来，不想城内竟发生了如此变故，未能阻止贼人救回父亲，实在是惭愧。”白念乔主动解释，由不得众人不信。

何况有岳揽在旁，他是有名的端方君子，声传众城，连都城都天子都有所耳闻，有他为证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而白念乔本来就是咸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大臣们默认了这个巧合，纵然有多心的也只能将疑惑全都默默咽在肚里，簇拥着白念乔登上了城主之位，等小乔夫人得知消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何况她一个深宅妇人，无兵无臣，也只得放任大势已去。

白念乔坐上城主之位后倒没有特意为难她，日常供给一如往常，总是衣食无缺，但没有了城主的宠爱，小乔夫人只觉得处处不便。

她还抱着白城主会回来的想头，不免催促白念乔尽早将白城主找回来，对此白念乔也只是答应着，但天下茫茫，掳走了白城主的一行人又始终没有再送来消息，而白念乔的城主之位也越坐越稳，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

夜深了，白念乔——如今他是白城主了，跪坐在书房的小几前，翻看着奏明城中事务的典籍，不时在竹简上写着什么，写一会儿他就得停下来皱皱眉头思索一番，然后才能接着写。

有人敲门。

白念乔头晕脑胀，放下笔说了声进来，岳揽提着食盒推门而入，关切道：“念乔，你休息一下吧，这么晚不睡别糟蹋坏了身子。”

“我不累，岳大哥。”白念乔说着，摇了摇头，身上却似没有了力气一般，低低叹了口气。

岳揽揭开食盒，是一样鸡汤、一碗面、一尾鱼。他将筷子递给白念乔，劝他多吃一些，否则身体受不住。

白念乔接过，却只喝了一碗汤便住手，叹道：“岳大哥，对不住，应该好好陪你的，可是我太忙了，还得累你照顾我。”

岳揽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快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去睡一觉，剩下的明天早上再说。等你忙完了咸城的事情，还有城主会盟的事情要忙呢。”

提起城主会盟，白念乔神情郑重了许多，他捧着碗问道：“岳大哥，你去过吗？”

岳揽失笑：“我怎么会去过？不过，倒是曾听父亲提起过。大多数的城主都会去，到时候一定热闹得很，我父亲和几个城主素有往来，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其实他们都知道，天子久病不愈，这次城主会盟定然会暗流涌动，只是谁也不肯轻易提起，免得还没去就先生了怯意。

白念乔点头，想着外公或者舅舅一定会去，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他舅舅乔云虽说是小乔夫人的亲生兄长，按身份来算也是白念乔的堂舅舅，何况他被乔城主视如己出般抚养多年，是鹤城的继承人，和白念乔的关系也不算坏。

至少平日里来往的礼物信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甚至每次乔云送来的礼物，都是给白念乔这位嫡长子的更重些。

许久没见，白念乔还是很期待和外公舅舅见面的。

白城主失踪、白念乔接任咸城城主一事已经派遣使者通晓各城，估计很快就会有回信和使者礼物前来，到那时候白念乔的城主身份就会被天下所认同，更加名正言顺。

想起这个，白念乔就有些紧张。他看着岳揽恳切道：“岳大哥，我有点儿害怕，你得帮我。”

岳揽含笑看着他，灯火下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眸子映着火焰，也闪着温暖的光，他笑道：“念乔，你已经是天下间最年轻的城主了，这已经很了不起。何况，我听说你去年不是和都城来的使者关系很好吗？”

“你并不是不行，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有信心，心里先怯了。别怕，不过是板着脸说话，有什么难的。”

白念乔不信，追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念乔，我帮你除了因为你是我弟弟之外，我更知道你会是一个好城主，至少会比你父亲做得要好。”岳揽这番话坚定至极，给了白念乔很大的信心。

虽然白念乔已经明了马儿才是他最爱的人，但岳揽始终是他的兄长和亲人。

说起白城主，白念乔也忍不住皱眉。白城主如今还在岳揽带来的军中监禁着，人倒是安静，不过怎么处置是个问题。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几天，趁此时没人干脆对岳揽道：“岳大哥，我父亲恐怕要麻烦你多照顾一段时间了。如今我虽然是城主，毕竟根基未稳，至少得两三年的功夫才能腾出手来，不用怕他。”

岳揽惊讶：“你要留着他性命？”

“你是想……？”白念乔的话没说完，因为暗含的意思两人都心照不宣，可是都对对方的话感到意外。

白念乔没想到一直被众人认为是端方君子的岳大哥竟然会怂恿他杀了白城主；岳揽没想到白念乔事情都已经做下，却并不打算对白城主赶尽杀绝，这无异于将自己最大的把柄留在世上。

“念乔，我不是在逼你，不过这样你会有危险的。”岳揽是真心实意的为白念乔担忧。

说到底，白念乔登上城主之位的手段并不算光彩，若是被人知道，只怕咸城内就先发生内乱。

白念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同岳揽道：“所以这件事还是要麻烦岳大哥你。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过回头，但我得留着我父亲的性命，我想让他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做好城主，比他更强的。”

这恐怕只是委婉的说法，白念乔终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岳揽点头，却问道：“你就不怕我再和你父亲联合，对你不利吗？”

“你会吗？”白念乔亮晶晶的看着岳揽，眼神干净是全然的信任。

岳揽摇头：“不会。我既然帮了你就不会背叛你。”

白念乔一笑：“所以就麻烦岳大哥了。”岳揽叹气，只得同意下来，终究是拿他没办法。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政事方面的问题，叮嘱完白念乔早点休息之后，岳揽告辞。他走后，屋子显得愈发幽深空荡，白念乔身上也有些发冷。

他想起之前马儿还在的时候，有人给城主府送来了一条五色的鱼，白念乔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妙的鱼，将之养在院子里的池塘，从早一直赏玩到晚上。

这鱼还颇通灵性，白念乔在水边招招手它便知道，鱼鳍划水荡出细密的波纹就来到了白念乔身边，白念乔伸手抚摸，这鱼也不躲避。

一直到夜深的时候，马儿看不过去，强行将白念乔带回了卧房让他睡觉。

白念乔不高兴，骂马儿不分尊卑多管闲事，不仅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还踢马儿。

他被马儿抱起来，整个人用不上力气，只能狠狠踢马儿的小腿和他发脾气，可马儿不仅不生气，还坚持把他抱回了房。

折腾了一通，白念乔也累了，只好乖乖洗漱后就寝。

偏偏第二天白城主一大早就要见他，因为睡得晚了，难免无精打采，被白城主发现嘲讽了几句，害得白念乔在白衡和小乔夫人面前丢了脸。

回来再见到马儿，白念乔觉得羞愧，却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反而是马儿大度先原谅了他。

可是，现在不管再晚也没有人强行带他去睡觉了。

白念乔忍不住偷偷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