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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摇，照亮了屋内两张依偎在一起的脸庞。

白城主好久没来小乔夫人的房里，此番难得过来，小乔夫人自然使尽了浑身解数来笼络住白城主，让他今晚留在这歇息。

虽然儿子白衡已经离开咸城许久，但小乔夫人试探过几次白城主的口风，他的态度都是孩子大了出去长长见识不是什么坏事，何况是去拜师学艺。

不管是文才还是武艺，白衡能有上进的心就很好。

因此，纵然小乔夫人担忧，想让白城主派人将白衡找回来，也只得按耐住这个想法。

何况在她心里，其实更有一层隐秘的担忧，那就是关于白城的继承人问题。

在她的努力之下，好容易挑拨得白城主和白念乔之间父子失和，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居然有缓和的迹象，这让她不得不更加担忧。

前阵子，小乔夫人派去鹤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告诉她，乔老城主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精神依旧矍铄，牢牢掌控着鹤城内外的一切。

原本，小乔夫人的亲生兄长被当做鹤城的继承人培养，可是仅仅仅仅是培养而已。乔老城主不相信他，所以小乔夫人兄长乔云拥有的不过是表面的荣耀。

在争夺咸城继承权这件事上，他不但帮不上一点忙，自己更要谨言慎行，得远着小乔夫人和白衡。

因此这些年，除了表面上的来往和几次秘密的通信，两人竟很少联系。

如今，儿子出走，白城主有冷落的迹象，小乔夫人再也顾不得别的，只得先打叠精神应付好白城主，至少先将他的心笼络回自己身边才好。

斟了一杯就、酒递给白城主，小乔夫人亲手喂给他喝了，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白城主单手撑在地上，一只腿曲起，端着酒杯的手臂搁在上面，一副惬意的姿态。

小乔夫人跪坐在他身后，脸颊和白城主的贴在一起，女子身上的幽幽暖香将白城主笼罩。

“城主，妾身给您按按肩膀可好？”小乔夫人声音温柔吐气如兰，软软的身子贴着白城主，真恨不能将他融化。

“嗯。”白城主心情不错，点了点头。

将这阵子被冷落的委屈和不甘都咽下，小乔夫人娇笑着给白城主按起了肩膀，柔夷力度不轻不重，正是白城主向来最喜欢的。

白城主嘴角扬起，忽然哼起了一首小曲，小乔夫人只听了两句就听出来，这是他们鹤城的歌曲。

小时候，小乔夫人和兄长常唱这个，自从嫁给白城主后，就很少再听到了。

没想到白城主居然会唱这首曲子。

大约是大乔夫人曾经给白城主唱过，所以这么多年才让他念念不忘。

眼睛里闪过嫉妒和苦涩的情绪，不过因为她在白城主身后，所以白城主并没有见到。

小乔夫人娇笑着：“您竟然还知道这首曲子，这是小时候我和兄长常唱的歌儿呢。我来唱给您听吧。”

听见小乔夫人这样说，白城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点点头。

窗户敞开着，屋内点燃了数盏油灯，细小的光明闪在眼前，深蓝的天空跃动着星星的光辉，从窗户看出去，天上此处连接成一片，幽幽歌声响起，有种此身天上俯瞰人间的错觉。

白城主眼前浮现出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庞，是他心爱之人的脸庞。

沉醉在歌声和幻想中，白城主微笑了，他叼住酒杯将酒全部饮尽，叼着酒杯摊在地上尽情畅想着、回味着。

小乔夫人见他高兴，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正想说些什么，凌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远远传来喧哗的人声。

白城主皱眉，什么人这样没规矩！

他起身和小乔夫人对视一眼，正想叫人去问问情况，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扣门，大声叫道：“不好了，城主，有贼人打进来了。”

“胡说！”白城主怒斥一声，心下一惊。但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很快就镇定下来，理一理衣裳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遥远的火光照亮了天际，远远传来马蹄声响，白城主面色大变。

小乔夫人也听到动静，她慌忙裹好衣裳，吓得浑身颤抖，贴在白城主的身边问他怎么办？

“军队，对，军队。”小乔夫人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问白城主：“城主派人去军中叫人，这就去，来得及的。”

她只顾着高兴，没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城主咬紧了牙关，脸庞都因为太过有力有些变形，微微抽搐着。

趁说话的功夫，小乔夫人将屋内的灯火都熄灭了，屋内黑沉沉地只有天上的星透出些微的光亮。

远处的天空被火把烧得红通通的，白城主站立了一会儿忽然大踏步向外走去，敲门声愈发急促，白城主开了门。

他的贴身侍卫脸色惶急，高声道：“城主，有贼人侵犯，遣人往军中送信，然后咱们躲一躲吧。”

白城主不答，只问道：“有多少人？”

侍卫脸色犯难，摇头道：“不知道，估计有数千人。城中内外都被他们控制住了，估计很快就要打进来，先走吧，城主！”他语气惶急，看来形势真的不容乐观。

白城主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这么多人不会是山贼流寇，分明是有备而来。他想到一个可能，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消失了，险些摇摇欲坠。

不过，现在也只得撑住。白城主点点头对侍卫道：“你这还有多少人？先聚拢了咱们一起逃出去，到城外躲躲。”

已经来不及好奇白城主为何不先给军队送信，侍卫还是点点头，高声吆喝了几声，窜出几个人来，在哨呼和暗号声中纠集了一些人。

看着眼前的寥寥二三十人，白城主皱眉：“只有这些？”

侍卫长解释：“此时都乱做一团，能有这些已经颇为不易。”放眼望去，素日温顺地奴隶们也全都到处乱跑，有人尖叫、有人掩面哭泣，还有趁机偷盗抢夺的。

白城主跺脚叹息一声，也顾不得许多，只好道：“不管别人了，咱们先躲躲。”

他正要走，忽然远处的中门轰然开了，许多人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白城主变色一变，来不及多说什么便有一只锋利的箭镞射到他脚下，另有一箭射中了旁边侍卫的身体。

此时再跑已经来不及，白城主七手八脚想要脱掉光鲜的城主衣裳换上不显眼的侍卫衣服出逃，那群人却来得好快。

他们举着火把，将白城主的一举一动都照亮，更好像是专门为了白城主而来，认得他的形貌。

轻易绞杀了侍卫们微不足道的反抗，这群人捆住白城主，塞住他的嘴巴，脱掉了他的衣裳，将他带走了，很快不知去向。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乔夫人不敢反抗，在这群人走之后方敢从屋子里出来尖叫出声。

她大吼大叫，命令还存活着的奴隶们追上去救白城主，奴隶们却都只是害怕地看着她，并不肯动身。

直到来劫持白城主的人渐渐远去，天也渐渐亮了，众人方才平复下来恢复了正常。

白城主被劫持，举城震动。

城里着实乱了半日，连百姓都寻思要不要去逃难，大臣们更是乱成一团，众人都聚在一处商议着，却始终没有什么章程。

小乔夫人流着泪眼看着众位大臣，声音嘶哑地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城主救出来。”

这当然是必要的，可到哪儿去找白城主呢？

这时，有大臣提议道：“不如我们赶紧去信，把少城主迎回来，让他主持大局。”此话一出，小乔夫人的脸色先变了变，还未开口，已经有数人赞同。

她咬牙切齿，将手中的帕子几乎扯断，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扯出一个冷笑道：“少城主在桐城玩儿疯了，也不知道肯不肯回来？”

正在这时，去军中报信传递消息的人回来，却带来了让人吃惊的消息：“大军早就开拨了，据留守的人说，是三个月前城主亲自下的命令，将兵借了出去，去哪儿只有领兵的大将军知道。”

这回众人都震惊。

因为白城主没和任何说这件事。

在场的大臣全都白了脸色，原来他们城外的驻军不过是每日做个样子，装作大军还在，实际上军队去了哪儿除了被掳走的白城主无人知道。

白城主的胆子竟这样大！

可是，这件事真的只有白城主知道吗？大多数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看向了小乔夫人，刚刚也是她阻止向白念乔递信来着。

被许多人怀疑的目光一看，小乔夫人先自软了气势，但为了自己的清白还是嚷道：“我是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军队动向的事儿。”

现在白城主和儿子都不在身边，小乔夫人是个机灵人，当然知道暂时退让好明哲保身的道理。

在距离咸城不远处的一处隐秘空地上，驻扎着上万人的军队。

这些人分成两爿，分别安营扎寨，白念乔和岳揽在居中的营帐中共同看着一张地图，低头商议着什么。

那是整个国家城池所在的大略分布图，近些年随着有些城池的开疆扩土大约有所改变，不过整体并无多大变化。

岳揽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点头对白念乔笑道：“念乔，还是你的主意好，我想咸城城主的位置你应该是手到擒来了。”

白念乔冷笑：“这还得多亏了我父亲糊涂，只是不知道他把这些军队都弄哪儿去了。”

昨日领着人绑走白城主的正是白念乔。

只因为他思来想去，那伙刺客来得着实巧，应该是从咸城内部得知了他行踪的消息才对，而能知道这么准确的，屈指可数。

脑中将可能的对象怀疑了个遍，都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生病之际恍恍惚惚似乎看见立马儿，他浑身是血向悬崖下面坠去，看也不看他一眼，还有其余的人，全都流着血一个个倒在他眼前。

白念乔哭得不能自已，梦境中确越发混乱，梦境中死去的姐姐和早已经记不得的母亲面目又重新清晰起来，让他记得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然后，素日板着脸的白城主的脸庞变得滑稽、古怪起来，笑嘻嘻又恶狠狠地看着他，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

白念乔慌忙叫着父亲，伸手去够他，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和马儿一般也在往悬崖下坠。

不。他还没报仇，还没找到刺客们的主谋，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于是白念乔伸手去够白城主的衣服，想让他拉自己一把，白城主却只是毫不留情地将白念乔一把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