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宁聿被隐隐约约的嚷声吵醒。

也不知在讲什么，窸窸窣窣个不停，令人心生烦躁。就在他不耐烦坐起身的一瞬间，耳边又瞬间清净。

宁聿思顿几秒，迷迷糊糊起床，走到堂屋中央的棺材前拍一拍。

“喂，你扰民了。”

棺材静悄悄地坐落原地，毫无回应。

宁聿眨了下眼睛，忽然感觉旁边很亮。他转眸朝外望，发现院子与楼廊灯火通明。

晴空圆月，火红的灯笼高挂，空荡荡的院子竟给人一种十分热闹的感觉。

他没察觉什么不对，弯腰捡起脚边的灯笼，迈步朝院子里走。踏出第一步的瞬间，白光忽闪，宁聿坐到宁城茶餐厅里，窗玻璃上有只可爱的兔子印花。

脑海中闪过一张照片。

他缓缓抬眸，在窗外的雨幕里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宁聿刚想张口喊对方，视野一转换到了另一处场景。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像在回顾记忆，过去的片刻经历不停闪回。唯一的相同点是，他每次都能发现背景中此前从未注意的凌序。

摄影的街头巷尾。

公司年会。

大学讲堂最后排。

高中音乐教室的窗户外。

宁聿站在高一教室前的楼廊里，昂首注视天空变幻莫测的白云，跟随直觉低头，果然与对面教室里眼熟的少年再次对上视线。

他有些无奈。

“凌序，你是变态跟踪狂吗？”

宁聿已经察觉了这是梦境，只不过这梦境的内容是由记忆碎片构成，都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

隔楼相望的少年偏着脑袋，似乎是听见他的话，弯眸一笑。

紧接着，宁聿来到他身边。

窗外天气变化，晴朗转为雨幕纷纷，眼前少年模样的凌序没有抬头，反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黄极经世书》。

这时前排穿着校服的女生转过来，指着手中的书问：“凌序，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凌序淡淡抬眸。

宁聿好奇，也偏头去瞧。

女生正指着一部少女漫画的男主角，画面中的人物侧身走在花墙之下，黑色短发随风轻扬，冷淡的漆黑眼瞳目视前方。

这样看来，确实很像。

“不像。”旁边的本人矢口否认。

女生奇怪地扭头确认：“啊？哪里不像？”

少年凌序冷漠表示：“我不是变态，没有傍晚放学跟踪女同学的癖好。”

宁聿闻言顺着漫画男主角的视线往右移，果然花墙的另一端，长发及腰的女主角正推着自行车正在前面欣赏花墙，笑容明媚，毫无察觉。

男主角眼中的冷淡，在此刻变成沉默的痴迷。

他看了看漫画，又偏头瞧了瞧已经低头继续读书的凌序，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这就是控制梦境的某只鬼，对他刚刚那句话的回应？

狡辩有什么用。

刚刚的记忆已经将其出卖个干净。

这场由记忆构筑的梦境没有就此停止。眼前的教室人影再次消失，宁聿来到校外的青砖小巷口，路对面爬山虎攀援的校墙底凌序打着雨伞孤独路过。

除了没有女主角，的确很像从漫画中中走出来的人。

就在这时，宁聿忽然注意到一道漆黑人影凭空出现，自后方飞快撞向少年。

黑影穿透凌序身躯的瞬间，他深沉的眉眼皱紧，握住雨伞的指节似乎微微颤动了下。

宁聿愣怔在对面巷口。

那是，鬼么？

一辆公交自眼前开过，凌序的身影转瞬间小了两圈，背着书包像个小学生，唯一不变的就是脸上的面无表情。

在小学生凌序身旁，一团跟他差不多高的人形黑影正用力扯着他的书包带，恶作剧般的孩童笑声阵阵传来。

天空在往下坠。

周围的世界愈发阴暗。

无法映入人类瞳孔的另一个红与黑的世界逐渐显现，模糊鬼影分散漂泊，或凝实，或透明，哀哭咒骂声绵延不绝。

唯一的彩色是人行道沉默的小人。

鬼影前仆后继，嬉笑捉弄，将人团团围绕在中央。小凌序维持冷脸，在鬼群奇怪的叫声中穿过。

宁聿站在群鬼中央，震惊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