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不知道该继续跟着她走,还是停下来看看她埋的小包里装着什么东西。毫无疑问,继续跟踪她,肯定可以找到他们几个人生活的地方。但我也不想错过小包的秘密。
成年人,当然是都要。我赶紧走上前,把小包刨出来。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直接上手刨土,没有工具已经不要紧了,好奇心就是我的铲子。我知道,当下我的好奇心和驱动人类进步的好奇心属于同一种。
小包沉甸甸的,是亚麻布做的,系口的绳子也是亚麻布。我一边抖落小包的泥土,一边往女人离开的方向望。她走得很快。来不及打开看,我迅速地抱起包撒腿追她。
我一边跑一边捏,心中一顿狂喜。我捡到宝了。里面的东西是一粒一粒的,我猜测是米或麦之类的粮食。那五个人的事情在我心里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有枪、有粮食,还有个哨子,你们可真行啊,宇航员上天备的东西都没你们的齐全。
女人没有朝另一个圆形空地走,而是直接上坡了。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这下真的来了。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呢,我真的一无所知。
“张阿姨。”我试探性地小声叫道。
“……”
“张阿姨。”
“哈!”
“……你醒了张阿姨。”我看着眼前女人的背影,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脑海里的另一个女人讲。
“还好你叫我了,我刚做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梦。”
“什么梦?”我决定先咽回自己的话。
“哈,现在是早上四点多,我今天醒得竟然比往常还早。”
“……”
冥冥中,我觉得有一种缘分把我和张阿姨凑合在一起,这种缘分就是我们性格的相似性。我们都挺乐天的。
“你梦见什么了。”我又一次问。
“不说了,不重要。”
“……”
“你那边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带有北京腔那种自信、饱满的韵味,但又没有那么方言化,听起来和普通话大差不差,又略微不同。
我想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不重要。”
“嗯……呵呵,”她咯咯地笑起来,“好吧。”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
“我梦见我的身体里有两个人。我看不清另一个人是谁,只知道ta变得越来越大,要把我挤出去。我越被往外挤,我的灵魂就变得越小,后来都快要没了,幸好你叫我,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反弹,变回了原来的大小,然后就醒了。”
“哈哈,你跟个气球一样吗?”我开玩笑问道。
“对。”
“张阿姨,你潜意识害怕我会占据你。”
“没有,你可拉倒吧,解梦大师。我不想告诉你就是料到你会这样想。”她好像对我说的话早有准备。
上坡的路和我料想的一样,不费什么力气。现在已经到了最高处。到达这里,我才发现,此处并没有比底下高出多少,一个小小的丘陵。从此处能看见周围的海,漫无边际,也呈现出和地球上的海一样碧悠悠的样子,只有周围遍布的透明植物在昭示着此情此景的特别之处。目之所及没有其它的陆地了。这就是一个小岛,小到从这样矮的丘陵上就能看完全部。
女人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好像没有察觉到我,只是继续往前走。她也穿着冲锋衣,红色的,看起来比先前那个男人的冲锋衣还要破旧。
一路上,我讲了我后来的经历,略去了杀掉那个男人的事情,只讲了象鼻筒钻到海里以及遇到这个女人的事情。我无法讲出我杀人了,这在文明社会看来是一件恶劣的事情,更何况,我本来只需要跑掉的……张阿姨没有作过多的评价,只是说,他们失踪几年了,与世隔绝,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远远地,我看见了三顶帐篷。就在这里停下吧,不要往前了,我脑中的声音告诉我。
“不要走了,停下来,躲起来。”张阿姨的声音和脑海中我自己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真想告诉她,我没有地方可躲。山上和山下的情形是一样的,无处可遁,透明如玻璃。
但我还是找了一棵看起来最大的树,头朝着帐篷的方向,直直地趴在树后面的地上。这样应该不容易被看到。躺下那一刻,我的疲惫和睡意一跃而起,我感觉我像是躺在桑拿房里,晕乎乎的,周围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水汽里。我可能发烧了。
透过水汽的屏障,我看见女人走进了其中的一顶帐篷,一切又恢复了安静的模样。
“张阿姨,跟我讲些话吧。我觉得我要睡着了。”我把头枕在手背上,闻到了一股腥湿的泥土味,如果这是我死前闻到的最后的味道,也就凭它如此吧。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她在跟我讲着什么,但是我的大脑好像已经自动关闭,拒绝分析任何语义。话语变成了单纯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应该是被林子里的动静吵醒的。睁开眼睛,这里又变成了狂风大作的世界,海神星已经挂在天边,海啸正在酝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