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偏殿。

柳倾秋与时锦绣在内殿，已经饮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茶。

“若言兄，我不喝了，我……内急。”时锦绣蹙着眉头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一旁守着的小铃铛。

时锦绣人长得俊，扮起男装来清丽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独属于女儿家的英气与坚韧，更是是不同凡响。

小铃铛原以为柳倾秋就已经是俊美非凡了，没想到天外有人，还有俏致更的人。

“奉君，那……”

“去吧。”柳倾秋的心思并没有在时锦绣身上。

正殿里两人谈了一个时辰，他便思量了一个时辰。

许多事，他不问符卿云便不会说，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他就是符卿云，这人是打算瞒着自己一辈子吗？

这人总想着让他将所有事置之度外，总想着送他离开，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站在符卿云的身侧，为他分忧，可符卿云却总是将他推远。

为什么谢凤君可以，慕龄可以，就连长公主也可以，只有他不行。

为什么。

柳倾秋黯然垂眸，手中紧紧握着茶杯，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在心底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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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把谁送走？”谢凤君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柳倾秋。”

“你当真想清楚了？”

谢凤君觉得符卿云不大清醒，他仿佛并不了解柳倾秋。柳倾秋不是独善其身的人，根本不会同意自己离开王城。

“想的很清楚，黎烙回宫后与我必然有一场恶战。这场恶战估计要持续很久，倾秋身子不好，又懂人情世故，留下来很危险。”

“你就相信我吗，万一我派人在路上对他动手呢？”谢凤君问他。

符卿云闻言，不由笑道：“为了一个书生与我作对，你不会这么做的，我想燕国也会准许你如此冲动。”

“你到死很了解对手嘛。”谢凤君看着符卿云，一时有些佩服他的周到。

柳倾秋是对他一片深情，但这片深情也确实容易成为对方的把柄。

对于一个文弱书生而言，原理这场纷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符卿云能狠下心来，如此清醒实在难得。

谢凤君思量片刻后，沉声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尽快去准备，到时候就让宛儿同倾秋一起去琅邪。待你安置好了这里，再来接他吧。”

“好。”

符卿云应下时，眸中多了些许落寞。

东陵快要乱成一锅粥了，若是今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又怎么舍得柳倾秋离开。只是如今他势单力薄，连自保都尚且不易，又怎么去护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柳倾秋。

脑海中闪过将军府被抄的那天，那一夜柳倾秋在雪中跪了不知多久。可他身为一个孤魂野鬼，甚至都不能给柳倾秋一个拥抱。

符卿云的心口有些发沉，闷闷的叫人难受的很。

谢凤君见符卿云有异，即刻唤了站在殿外的慕龄。

一直到人离开，谢凤君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符卿云的残魂一直是靠柳倾秋养着的，若是柳倾秋在此时走了，符卿云又怎么活下去。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一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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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细殿。

柳倾秋侍奉符卿云睡下后，才到外殿去见一同回来的谢凤君。

谢凤君方才答应符卿云送柳倾秋出宫，这会儿见到柳倾秋，心下还有些发虚。

这两个人明明都很在乎对方，确实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他倒是有些不明白该听谁的话，该信谁的安排了。

“谢大人有话想对我说吗？”柳倾秋问了一句。

谢凤君回过神来，只道：“殿下身上还有伤，奉君侍奉殿下时记得让殿下莫要太过操劳。”

“只有这些吗？”柳倾秋问他。

“只有这些了。”

谢凤君没有看柳倾秋，只将目光落在玉质的珠帘上。

柳倾秋闻言，唇角扯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谢凤君一定瞒了自己许多事，这些事只有符卿云与他二人知道。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倘若自己有东陵王那样的权势，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呢。

有时候，什么人都不能怪，怪只怪自己无能。

“既然无事，时候也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想来东陵王也在等着大人。”柳倾秋并未多言，即刻便下了逐客令。

他知道谢凤君嘴严，能被选来当细作的，嘴巴没有一个是不严实的。想来若非符卿云松口，此人绝不会向他泄露只言片语。

“是。”

谢凤君能察觉到柳倾秋的情绪不对，这人不爱说话，但每次出手，做的都是大事。

先是徒步前往塞北为符卿云收尸，再是顶替方若言春考，在朝露殿揭发李茸。

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大事。

符卿云总说柳倾秋老实，容易被人欺负，可这老实人仿佛从来不做老实事。

这人今日如此平静，也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谢凤君原以为此来东陵，最需要操心的只有东陵王一个人，没想到这王城中卧虎藏龙，实在叫人不胜劳累。

比起此处，还是燕国王城叫省心一些。

谢凤君想到此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燕王的一张脸。

墨色的眼瞳中多了些柔情，谢凤君勉强笑了笑，拂袖往殿外去。

柳倾秋再次回到内殿，跪坐在塌边的垫子上，静静看着已经睡去的符卿云。

若是他能在强大一些，是不是符卿云就不会将他推开了呢。

柳倾秋沉默着，一双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