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爱看书 > 清风笑往昔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次卧的空间比主卧略小些,一张宽阔的书桌上,随意放置着沈旭清的换洗衣物。她大抵是早把岑宁熙当家里人,连收拾都不愿收拾一下。

岑宁熙心烦,顺着床的一角爬上去,精准找到床铺上一块留有褶皱的地方。头枕在对应的,有一个小凹痕的位置,岑宁熙忽然有点后悔,没和沈旭清一起睡。

当她躺在曾经沈旭清睡过的地方时,就会嗅到残存的一点,属于沈旭清的味道。

这比和她本人睡还要致命,还要令人抓心挠肝。

岑宁熙今晚大抵是睡不着了。闭眼后,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闻到床铺里遗留的沐浴露与洗发露的味道,能听见后院枇杷园区枇杷叶摇晃的细细簌簌的白噪音。

还有走廊里传来的,一阵一阵特别轻的脚步声。

她自嘲的想,沈旭清不会又主动来找她吧?

下一秒,次卧的门响起了清脆的叩击声。不等岑宁熙从慌乱中回神,房间的门已经被开了一条缝。

窗帘拉得很死,房间昏暗无比,岑宁熙仍是接着微薄的,透进来的一点余光,看清来者的身形。

真是沈旭清。

她的心跳不由加速几分。

“怎么了?”岑宁熙滑下床,小跑着去到门口。

很自然的,沈旭清抓着岑宁熙的小臂,往下滑,扣住岑宁熙的手掌。

这个小动作莫名让岑宁熙很满足。

“好像有人进枇杷园了,好几个人,我在书房听得一清二楚。”沈旭清攥紧岑宁熙的袖口,表现得很不安。

毕竟书房是直面枇杷园的,能俯瞰枇杷园区的全貌。

岑宁熙愣住,牵着沈旭清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书房。书房的沙发床是靠窗的,两个人踢掉拖鞋,跪在床上,上半身趴在窗沿边,露出一个脑袋,偷偷观察枇杷园区的情况。

三四个成年男人带着铁锹,拖着一个长长的蛇皮袋,在枇杷园区的正中央一铁锹一铁锹地在挖什么。

金属与土壤碰撞的声音分外明晰,期间还有男人的咒骂。

而且他们还是不是往小别墅看一眼,两个女孩躲在窗帘后,没被发现。

一时间,两个女孩将看过的各种悬疑剧标签联系在一起。山间、田地、半夜、铁锹与宽大的蛇皮袋,种种迹象都与杀人抛尸的情况吻合。

若是第二天传出哪个人失踪的消息,那今晚她们两个人看到的讯息,或许能成为警方破案的线索。

第一次当“证人”两个人都显得很笨拙恐慌。

岑宁熙头皮发麻,扭头说:“我去把她们两个也叫起来,你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去?”

“一起去。”沈旭清胆小,不想被抛下。

所有房间的门锁都插着钥匙,哪怕是反锁了,外头仍然能够打开。岑宁熙拧开主卧的房间,进去摇人,苏楠刚想骂岑宁熙是不是有病,被岑宁熙一把捂住嘴。

“嘘,枇杷园有人。”岑宁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苏楠马上一激灵,吓走剩余的困意。

孙娜显得淡定很多,顺手揉了下苏楠乱糟糟的卷毛,从床上走下来。

“我给爷爷打个电话,他最近都在医院陪奶奶。肯定没睡。”苏楠抽过床头柜的手机,缩在角落,给爷爷打电话。

孙娜想了想,也拿起手机,给最近的外公外婆打电话。

这种小孩忽然有了大人庇护的安全感,马上让几人焦躁的心平稳下来。

打完电话,大人们都让孩子不要下楼。四个小女孩全都溜到书房,透过窗户观察园区正中间的人影。

岑宁熙和沈旭清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悄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将手机立起来,摄像头对着玻璃,打开录像,调整好焦距,随后扯着沈旭清离开书房。

苏楠和孙娜看了两个人一眼,心知肚明岑宁熙的做法,于是退出房间,站到走廊等待家长们给她们回消息。

和其他三人表现出的相对冷静不同,沈旭清的手还在抖,连呼吸都不稳。

对于长期有做基础训练,保持较高肺活量的人而言,除非心率达到一定程度,不然不会喘得这么厉害。

岑宁熙蹙眉,牵着人想要让她坐在次卧的床头休息下,等坐下后她发现,沈旭清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别怕,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岑宁熙不懂如何安抚女孩,稍稍抬手,圈住沈旭清的腰。

对方像是意会到岑宁熙的动作,笨拙地把膝盖放上床沿,跨坐在岑宁熙的腿上。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体温,岑宁熙的心脏也跟着加快了些。

“宁熙……”她的声音好像带了点鼻音,黏黏糊糊的贴在人身上,“我和你实话实说。”

岑宁熙偏头,将耳朵放在沈旭清的左胸口,能听见她怦怦的心跳。

“你说。”岑宁熙很平静的回答。

就是这番平静,掩盖住她心底的汹涌,给沈旭清留足了安全感。

“我其实上了高中之后,一直很害怕一个人睡,在学校里也是,在家里也是,在这里也是。”

没有过多的赘述,沈旭清很脆弱,她都快在岑宁熙怀里变成一滴无处可依,只能顺着缝隙下落的露珠。

就像水无法抗拒重力,流入黑暗的地下。沈旭清也无法抵抗外界的“重力”,被推入黑暗的地下。

“在学校,我把床铺换到上铺了。因为我躺在下铺的时候,总是能看到林阳阳伏在桌上的背影。哪怕她早就已经离开我的生活。”

“在家里,我总是熬夜到很晚,就是等我妈回家。我怕她遇到危险,哪一天就忽然回不来了。”

“我曾经在半夜清晰地听到有人拿刀划我家的门,因为我门家门口没有一个男人的用品。我妈也不止一次被各种陌生的男人尾随回家过。每一次,都是我妈求助于各种路人,我们小区的保安,24小时营业超市的店员,接夜车的出租车司机,或者凌晨起床做早餐的早餐店老板。”

她明显地哽咽了一下,近乎是牵动岑宁熙那向来稳定的心脏。

“但是我妈她很坚强,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她一次都没哭。”沈旭清缩起肩膀,眼泪顺着下巴,滴在岑宁熙的脸上。

岑宁熙心脏难以压抑地胀痛,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

“一次,有个带着帽子的男人一直在我家门口徘徊。我从监控里看到了,打电话给我妈。我妈带着两个保安冲上来,把那个男人赶走。”

“那天我妈抱着我哭了好久。”

沈旭清抽了抽鼻子,把积攒许久的酸水倾泻而出。

“现在是保安大哥,还有周边的邻居自发往我们家门口丢烟头,摆上男人的皮鞋拖鞋,才勉强不受骚扰一段时间。”

“我妈说,是她没能力,如果能找个治安好一点的小区,如果她的职称再高一点,就不会每天都后半夜才归家,让我一个人在危险之中。”

她从未有如此迷茫过,沈旭清抛下了自信的光辉,抛下了所有的正气与勇敢,在一层层保护自己的甲胄之下,是她的自卑、胆怯、以及对生活的愤慨与绝望。

“宁熙啊,我是不是不应该跟妈妈啊?她如果没有我,可以把房子卖了,睡公司的宿舍或者租一个治安好一点的小区。不用担惊受怕,想着家里有一个孩子,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妈妈的生活,就应该是她自己的,对吧?”

沈旭清是不会抱怨的女孩,至少岑宁熙很少见过她抱怨。哪怕是被吓到哭,也最多只是找岑宁熙寻求安全感。

沈旭清从未如此否定过自己。

岑宁熙静静地听着她说,任由她的眼泪淌在自己的脸上、肩上。

大概很多人认为离婚是女新幸福的开端,都以为结束了糟糕的婚姻,马上就能迎来新生活的转折。直到真正离婚后,才意识到社会对女性的恶意远远不止婚姻一项。

离婚是结束,也是开始。不过是把钉在女性身上的钉子拔掉一颗,还要再面对数十颗乃至几百颗的钉子。

可还没被规训过的少女尚且看不了那些血淋淋的、被钉子戳穿的伤口。

所以沈旭清才如此热衷于住岑宁熙家,这样她的妈妈能够住在公司不用着急赶路回来,也可以更好的睡一觉。

岑宁熙发现,沈旭清害怕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不适应集体生活、或者住校的心理阴影。而是日复一日的担忧,她和她的母亲,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人,一直持续不断接受来自这个社会的恶意。

岑宁熙被保护得很好,她没接触到这种恶意。她不需要担心体制内的妈妈下班太晚被尾随,也不需要担心黄金地段的小区治安不严格,更不需要站在家门内担心外头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因为她还有一个强壮的父亲。

她忽然好自责,自己竟然仅仅是因为不敢去喜欢沈旭清,就去疏远她。

仅仅是出于自己小小的私心与任性。

她该怎么安慰沈旭清呢?

岑宁熙知道,哪怕她再拧巴,再不善言辞,她也必须要说出来。

“旭清,别哭,别哭好不好。你以后都住我家,我妈妈爸爸把你当第二个女儿养,在学校里害怕了可以找我,题目不会也可以找我,想哭了,想妈妈了,都可以找我。”

岑宁熙在组织这十六年来最长的一次独白,虽然混乱、幼稚,但是里边是她对她第一个心动的人,第一个喜欢的人慢慢的真诚。

“对不起,沈轲轲,我一点儿也不嫌弃你。我想和你睡,我想和你成为关系最近的人。真的。”

最后一句“真的”,让岑宁熙束手无策,她说不出煽情的话语,一句“真的”代表她急切地想要沈旭清相信她。

忽然,面前的人儿破涕为笑,用袖口擦了擦在岑宁熙脸上遗留的泪水。

沈旭清拿手指点了点岑宁熙的鼻尖,眼角带着一点点泪痕,笑得明媚。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强行安慰。”

“岑宁熙,你个人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