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

季翎正想说饿着，等着明天来，不料这人猛的转头，大叫道：

“看前面，在飞啊，在飞！”

因为飞得很快，季翎需要谈小满抱得挺紧，所以也就感受到环抱着谈小满腰间的手，被这人紧紧的扣住了，她顺着谈小满的反应抬头望去——什么都没有。

……

只是回头看着谈小满的表情，是在强装着镇定，稍微一想，明白过来谈小满不仅自己怕高，而且也觉得别人也怕高？

不对，要是这人觉得自己怕高的话，怎么可能这样相信我。

不对，总之不对。

季翎大概顺着这人的想法，向前方看去，做出一副小心翼翼飞行的姿态，顿时那双手就重新垂了下去，也不说什么饭不饭的了。

这个人醒过来，纯纯是因为到了饭点，该给她做饭了。只是之前说过不需要，所以也就识趣的没有再提，也是这人醒了，季翎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刚才的事情，稍微飞低飞慢了点。

恰好可以让这个人安静的看看地面。

一个下午，已经快飞过中州了，前方是大明的区域。本身中州就乱，目前还在中州和大明的大致交界地 ，除了乱，更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季翎明白，这样的景色对于她来说是这样，对于谈小满来说，不乱很好，乱，也很新奇。

什么都是第一次。

正式进入大明区域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的十分，地面的灯火虽然不及白雪镇红火一片，但也是星星点点，甚至一些区域堪称耀眼，先前还没有完全天黑的时候，季翎还带着谈小满降了好多的高度，从低空略过，大概看了一下大明的建筑样式。

天黑了之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也看不怎么清，连带着季翎把速度提上来谈小满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安安静静的。

所以，谈小满轻轻拍她的那环抱的一双手的时候，她立刻就感受到了。只是那个时候季翎还以为这人在调整姿势，后面接着又拍了几下，只是小人又没有转头的样子，所以她降了点速度，于是，她听到小人道：

“仙师，我想睡觉了。”

季翎：

“？”

睡呗，又不是不许你谁，又不需要同我说。季翎都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于是……谈小满略微挣扎了几下，在季翎不耐烦之前停了下来。

这人……转过身来，和季翎面对面的抱着，对视了一瞬，谈小满就迅速的把头往季翎的肩膀上放，嘴上还说道：

“晚安。仙师。”

这时候季翎竟然才感受到一种异样。

不知不觉，谈小满已经长到了比她只矮一头，能把脑袋放在她肩上的程度了。

虽然还是小小一只。

那双环抱她腰的手，其实也挺有力气的。

虽然莫名其妙的抱紧又松开，抱紧又松开，起码卡的实。

其实谈小满的动作，季翎最开始只是想着看看谈小满想干些什么的，微微疑惑一下，也就随她去了，不能才说可以，后一刻就不许了吧。

更何况，季翎侧头看去，谈小满已经闭上了双眼，左肩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重量，明显是放松的姿态。

这下可以更快的赶路了。

也好吧。

随着谈小满那细微的吐息逐渐平稳，季翎升到了更高，也来到了更快的速度。

是。

夜晚的地面大多是一片黑，夜越深，越浓稠。往下看去，什么都看不清，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颜色了。

黑色。

但是，高空之上的天空不止如此，只要抬头，不，飞高之后，哪怕平视，甚至俯视，都能看见云的白色、灰色，或者，亮闪闪的黑色。

哪怕是夜晚，也能有明亮的地方，只要够高。

只要够强。

总能看到想看的景色的。

说起来好笑，季翎在这高空之上竟然才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这个高空是谈小满受不了的程度，她飞这么高，除了能好飞之外，单纯是自己喜欢。

是季翎喜欢。

这些年来，季翎都是为着一个目标前行着，哪怕，哪怕是这次，哪怕是这次来西夏。

只有在支使着谈小满，亦或是，做些谈小满不想做的事的时候，才感觉。

啊，好开心好开心，这次的飞行好开心。

夜深了，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总是容易想得多。

其实也不然。

因为在白天的时候，亦或是和那么多人研讨什么学术问题的时候，也是无话可说的。

一路心事，一路疾驰，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的时候，伏在她身上的谈小满就醒了过来，季翎知道这人是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是早早的就降了很多的高度。

一晚上的飞行，已经跨过了中州的大部分区域，边界处都荒芜了起来，入目都能看到沙土的黄色，前方，就是大漠了。

季翎看着谈小满双手撑起，整个人全然没有一点力，这个时候不怕了？那小小的脑袋和她对视了好几下，迷蒙的双眼还有好多的睡意，愣愣的看了一会，猛的眨了眨。

还是懵懵的……

季翎左手搂了搂这人的身子，顺手给这小人洗了洗脸。

“仙师……早。早！”

嗯，这人眼睛里面又是以前那样亮亮的，看来是醒了。

季翎点了点头，道：

“快要进大漠了，我们先去沙野州。”

谈小满点了点头，然后就又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季翎：“？”

你现在又不睡觉，为什么还要伏。

好吧，确实很久没吃饭了，这人确实饿了，那便伏吧。

又飞了一会，天色已经亮了很多，在漫无迹的沙漠，一眼能看好远，虽然沙漠总是沙，但哪怕是沙也有新奇的样子，谈小满在她肩边时不时的惊呼，又到了一处，季翎听到谈小满惊讶的声音响起，道：

“仙师，快看沙漠在下雨诶。”

季翎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不是特别能反应过来。

因为，这句话更像过去的她说的，她说给她那个师父的，谈小满不太像能说这句话的人。

过去那个敏感的她，才会说出“沙漠”在“下雨”。

果然，这人还有剩下的话。

“仙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下雨，原来沙漠都能下雨啊。”

季翎垂眸，自从说可以旅游之后，不知怎么，谈小满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谈小满本来话就多，只是现在自己才站在她身边。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谈小满是第一次看到下雨。

因为整个白山百里，皆因白山气温会比其他地方更低。所以总是有更多的风，更干净的空气。

和雪。

白山百里，很少能有水化成雨滴落下。哪怕是炎热的年份，也大多升成了水汽，把空气洗得干干净净，最多有微微的潮湿。这些在显学里面会教，季翎大概想了一下，这个是在水灵根的《水汽循环》这科里面，或许谈小满都已经学过了。

就像为什么沙漠会下雨一样。因为西夏是绿洲的形式，气温高了容易升腾，水分多了，风一吹，就把积雨云吹到了远处。

远处是沙漠，沙漠下雨了。

只是现在肯定不是指责谈小满的时候，更何况……

“仙师，我听东海的同学说，下雨是很可怕的事情，挺讨厌下雨的。结果这里的雨，柔柔的，挺好的。”

东海的雨为什么可怕，因为东海的水汽本身就极为浓稠，在那样的情况还能下雨，，那往往是突破了一定界限，，往往都如同风暴一般，所降临之处，都是可怖的景象，算得上天地的自然法术了。

这些书上都会教，显然这人没有学透彻。

“点都不冷。”

说着，这人还伸出手去，接了点这细细密密的小雨滴。

季翎不知道怎么答复，说‘啊，好雨。’‘哇，特别。’‘哦，温温的。’吗？

或许她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吧，但是。

但是怎么会有人一生都没有见过雨滴，连雨这个存在都是听别人说的，还，见到的和听说的不是一个样子的。季翎不会因为白山落雪愧疚，只是，说这个话的人就在面前……所以，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复。

毕竟，别人只是说一说下雨了，也没特别的必要跟着感慨吧。

季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好好玩，以后我外出要是有空的时间，也可以再带你出来玩。”

也算一种回答吧。

没必要为此惊讶，后面还有更多更多不同的景色的，尽管看吧，这才是到西夏的第一天。

路上确实很多新奇，沙漠总是和一般的世界不同的，虽然白山也很一般的世界不同。

但，总是更不同的。

当然，在这之上，还有更不可思议的，那就是——绿洲。

沙野州。

季翎看着明显有些发愣的谈小满，倒也很理解，因为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很兴奋的拱着她师父的衣角的。

因为大漠这边的绿洲，是泾渭分明的绿洲，是一圈有形的线，把荒芜的黄沙和厚实的土地隔开。沙野州算得上荒漠边境的大洲，所以那道有形的线长到不可思议。

托沙漠的福，什么东西都是低矮的，在空中又能看很远，可就是这样，这道有形的线也望不到尽头，像是宣告：

此处生息，风沙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