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诚问道:“林大,可找来马车了?”
随从林大上前,弯腰回话:“回公子,找来了,现正停于医馆东侧。”
杜诚听完,先走向大夫,拎过药付好了钱,然后将药交给小厮,说道:“我这就将你家公子抱到车上去。”
小厮赶忙跑回里间,片刻后掀帘对外面的杜诚说道:“杜公子请进。”
杜诚点头,进入里间将书生抱起,接着稳步走出医馆,将人放在了马车上。
小厮本想让杜诚就此止步,但杜诚进入马车后便不再出来,一脸关切地回道:“今夜车马多,我实在不放心,帮人帮到底,便让杜某直接将你们送回去吧。”
小厮再次劝说,但杜诚态度恳切,又一再坚持,靠坐在车厢内的书生只好回道:“那便有劳杜公子了,改日一定登门重谢。”
杜诚坐在书生对面,笑着回道:“公子客气了,本是小事不足挂齿。”
书生垂首一笑,不再多言。
马车起步,车夫尽量选择人少的道路,但有时旁处无路,不得不经过热闹之处。
热闹处人多车杂,马车只得缓缓而行。突然间马车猛地晃了一下,杜诚赶紧护住书生。待平稳后,小厮问车夫何事,原来是和其他马车撞到了一起。
过会儿马车又平稳地走起来,杜诚松开护住对方的手臂,坐回原处。
书生一直低着头,虽看不清表情,但狭窄的车厢内很容易便能发现其露出的颈上已染了绯色。
杜诚见状嘴角微勾,抬起手来整了整发冠。
小厮此时出声:“呀,杜公子,你受伤了。”
书生听后抬头一看,见杜诚手背破了道口子,正冒出血来。
书生有些着急地开口:“定是刚才护着我被车壁划伤了,让车夫快些,回府给杜公子拿药。”
小厮刚要出声,被杜诚挥手拦下了。
杜诚不在意地笑笑,回道:“大丈夫这点伤算得了甚么?只怪今夜马车不好寻,林大找来这辆破旧的,也是委屈你们了。”
书生接着说道:“杜公子哪里的话。今夜本就劳烦公子许多,我们感谢还不及,岂能说委屈?”
杜诚爽朗一笑,不再多言。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
书生垂首望着脚间,然后慢慢抬头,不经意间与杜诚目光交汇。
此时外面透进来的光不甚明亮,昏暗的车厢内呼吸可闻。书生望着杜诚怔愣了片刻,然后又垂下了头,比刚刚垂的更低。
不一会儿,马车慢慢停下,外面的小厮扬声说道:“主子,我们到了。”
杜诚将书生抱下了马车,抬头一看,他们停在了知州府前。
他刚要向前迈步,一旁的小厮拦住他,出声说道:“来不及通报,担心杜公子不好入府。已到门前,便由我来背主子进去吧。”
书生也说道:“多谢今夜杜公子出手相助,又将我送至此处,接下来实在不能再劳烦公子了。我会找人出来给公子送药,还请公子拿上药早些回去吧,改日我定携礼登门道谢。”
杜诚见对方神情认真,便不再坚持,回复说无需送药。然后让小厮背上书生,看着几人从角门入了府。
立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杜诚转身坐上马车离去了。
书生回府后,奴仆们一阵兵荒马乱。
知州夫人闻讯赶来,心疼地边抹泪边问道:“我儿好好地出去,怎地受了伤回来?”
“书生”此刻已躺在床上,换回了寻常的衣裳,只见她粉面柳眉,长发半挽,原是个女娇儿。
此女正是杜知州独女杜若卿。
杜若卿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知州夫人林氏,林氏听完,先是斥了几句那不长眼的马车将她女儿弄伤至此,然后又称赞起杜诚来:
“杜家公子救助于你又不计回报,真是良善之人。这次可多亏了他在。”
“是啊,多亏了杜公子,”杜若卿说完,脸上有些娇羞,想了想开口道:“母亲,定亲的事……您与父亲不然再思量思量?”
林氏见杜若卿这副模样,为人母的怎会不知女儿心思,笑着回道:“好,我同你父亲会再商讨的。”
过会儿,林氏离开,房内只留杜若卿一人。
杜若卿望着床帘,回忆起今日的经历。
这个元宵节,她心血来潮,要扮上男装上街看灯。因着男装打扮,自觉行动自如许多,也就没带上护卫。
谁曾想,刚到街上不久,就被马车撞了上来,多亏他在旁边。
今夜是她第一次与外男有如此近的接触。最初被拉入怀中时,脚间的痛和他怀里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又是痛又是惊。
被抱去医馆的路上,她躺在对方怀中,感受到他坚实的臂膀和如鼓的心跳,心里又是羞又觉得安心。
知道了对方是杜诚,惊讶的同时又放下心来,还好是他。不然不小心传出去,总是对自己名声不好的。
改日定要好好谢谢他。
三日后,杜诚在家中突然听到下人禀报,说是知州府上来了人。
杜诚连忙赶去大厅,却见来人并不是那日的书生,而是之前托去求亲的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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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元宵节后,几日来一直没有收到妖魔的消息,冉红羽四人便在家中养伤的养伤,练术法的练术法。
施易欢不再戴上面纱,与众人谈话也热络了一些。冉红羽见到施易欢的变化,心里开心,两人也更加亲近了。
这日施易欢正在西厢房内和冉红羽聊天,徐玉娘端着两碗红豆粥走了进来。
“来,快尝尝,刚出锅的正热乎呢。”
施易欢笑着道了谢,拿起汤勺吃了起来,刚尝罢一口,出声赞道:“味道很好。”
冉红羽说道:“外婆做甜粥的手艺最好了,我从小吃到大都吃不腻。”
徐玉娘笑着回道:“小羽儿说你爱吃甜的,我就做了来,喜欢就好。”说完坐到一旁,接着说道:“对了,我们杭州不久要有大喜事了!”
冉红羽一口还没咽下,口齿不清地问道:“什么喜事?”
“哈哈,听说杜知州的爱女要定亲了。”
“哦?和哪家定亲呀?”
“之前都传言是和裴家,杜知州看好裴进士,两家来往得可频繁了。结果现在换成了城东的杜家,听说媒人都找好了。”
冉红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城东杜家?没听说过呢,是个大户人家吗?”
徐玉娘回道:“那可是呢,华居大第,是个富贵人家。”
“奥,那倒也是门当户对。”冉红羽没什么兴趣地回道。肚脐眼她不感兴趣,肚脐眼的女儿她更不感兴趣了。
午饭后不久,林立雄到了胡家来找冉红羽。
冉红羽一见林立雄略显严肃又带请求的神情,就知道又是来找她帮忙的。
“说吧,可是又出了什么案子?”
林立雄有些尴尬地回道:“嘿嘿,没出什么案子,倒是有个事情很古怪。我思来想去,觉得找你参谋参谋更好。”
“林捕头直说无妨。”冉红羽第一次见林立雄这么不直接。
“是这样的,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杜大人的女儿要定亲了。”
“嗯,听说了。怎么,定亲很古怪吗?”
林立雄回道:“不不,定亲不古怪。只不过要与其定亲的杜家有些古怪。”
“你是说杜知州还是城东那个杜家呀?两个都姓杜呢。”冉红羽有些没好气地回道,她可不想听什么关于肚脐眼的事情。
“是城东那个杜家。”见冉红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林立雄搓搓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杜知州的女儿杜若卿要和城东杜家长子杜诚定亲了,虽说两家已谈好了,可是知州他有些不放心,于是想让我暗地里去调查调查。”
“都谈好了,再说人家也是个大户人家,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大户人家没错,可那杜家是前几年一下子富起来的。左邻右舍都不知晓杜家是如何发迹的,只见他们突然就翻新了宅院,却不见其做什么赚钱的营生。”
“说不定他们多年来一直攒钱,攒足了就盖新宅咯。”
“非也,那杜家老爷杜春元,此前一直失意不曾中第,之后沉迷酒色败光了家产,最穷时连饭都吃不起了。可是突然间,杜春元就有了钱财,又是盖房又是开店的。”
“所以杜知州就怀疑人家来路不正,要你去调查?”
林立雄笑了笑,回道:“正是。不过我调查一通,并无什么收获。就想着来找你聊聊。”
冉红羽摇了摇脑袋,回道:“这种事我也没听说过,我是跟妖魔打交道的,赚钱什么的我不懂。”
林立雄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便回去了。”
冉红羽见林立雄垂头丧气的背影,终究是有些不忍。毕竟他也只是个被上官下了命令的下属,领下这种奇怪的任务,而像肚脐眼那种人,完好了不会有奖赏,完不好还会挨他骂。
“等等,”冉红羽叫住了林立雄,接着说道:“走吧,我和你去一趟城东。”
林立雄喜上眉梢,立刻就带着冉红羽去城东杜家。
约莫一盏茶后,两人从朱雀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朱门大户,冉红羽说道:“看起来和别的富贵人家没什么不同。”
林立雄回道:“是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冉红羽虽想助林立雄一臂之力,但也没旁的法子,仍是将朱雀升起,测起妖气来。
本没期望能测出什么,只是照例测一测。结果没想到,朱雀升起后不久,就震动起来。
“竟然有妖!” 冉红羽和林立雄同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