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的工作制简直吸干了方辞的精气，他在车上就睡了过去。
林宿把车开得四平八稳，直到开到家门口，他才把方辞叫起来。
他道：“咱们两个搬出去住吧。”
方辞：“这么突然的吗？”
“不突然。”林宿说，“就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我们周末再回来住。”
方辞一眼看穿了林宿的不怀好意，他皱了皱鼻子，意有所指地道：“年轻人，节制一点。”
林宿道：“我已经很节制了。”
方辞：“……”
为什么要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
他捂住脸，不忍直视：“随你，我接个电话。”
太急切的需要找点什么东西来消除尴尬，以至于方辞连来电号码都没看，直接接了起来。
刚一接通，那边便传来一声暴喝：“方辞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医院看病！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寄给我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出于合作的原因，方辞把李行初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没想到才一个下午，他就又开始打骚扰电话。
方辞被他吼得脑袋疼：“什么东西……哦你说那些文件？收件人不是你吗？我建议你让你妈尊重一下你的隐私，乱拆别人快递是很不文明的行为。”
李行初：“你为什么不直接寄给我！为什么要寄到我家！现在我妈要送我出国！都怪你！我特么根本不想出国！”
方辞从容自若地掏掏耳朵：“那你去跟你妈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或者你找人把我杀了，你就会被国内警察拘留，没办法出国了。”
李行初：“你是不是有病——！”
方辞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行初锲而不舍地又打过来，方辞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在李行初发飙之前先开口道：“问你件事。”
满肚子火气被堵了回去，方辞清晰地听到李行初很重地喘了口气，然后语气不善地道：“问什么？”
方辞：“你走了那扬拓的项目谁来对接？”
李行初再度暴跳如雷：“这是重点吗？我本来都要跟姜彤订婚了！现在就因为你一个快递，我还得上两年学！你为什么要让我妈知道这事儿！方辞我是不是欠了你的！为什么碰上你我就倒大霉！”
方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对，你欠我的，所以谁对接？”
李行初：“……”
方辞隐约听到他那边有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还有李行初气急败坏了一声“啊！！！”。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方辞正打算再把人拉黑，李行初终于开口了：“我表哥。”
方辞眸色一沉，语气玩味：“你哪个表哥？沈鹤荣？”
“应该是他。”李行初答，“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
“认识啊。”方辞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李行初，有空跟你表哥吃个散伙饭吧，好好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人家跟你才是兄弟。”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有你这么个弟弟！”
方辞懒得听他抱怨，干脆利落地又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他解开安全带和林宿一起下车，林宿顺口问：“沈鹤荣是谁？”
方辞仰头望天，一脸的高深莫测：“李行初表哥。”
上辈子就是这位在网上曝光他的身世，买水军网暴他，还拒绝撤热搜，虽然林宿摆平了这件事，但现在想起来，方辞还是心有余悸。
要是再来一回，他可不敢保证热搜能撤的下来。方辞痛定思痛，决定先下手为强，按照上一世的经验，收集一下沈鹤荣职务侵占的证据，把他先送进监狱再说。
旁边的林宿莫名打了个寒战：“我怎么感觉你在计划什么不得了的事。”
“怎么会。”方辞一脸无辜，“我这是未雨绸缪。”
他心不在焉地进了家门，翻了翻几个常用的社交平台，生怕突然又在热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林宿跟爸妈简单说了下公司的事，然后话锋一转：“我打算跟阿辞搬出去住，通勤近一点，他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蓝岸公馆离盛华的总部很近，但离扬拓就有些距离了，反而是方辞的那套公寓更近。
方天河没多想：“也行，记得雇个阿姨去做饭，在公司别乱吃东西，尤其方辞，还是家里做的营养高。”
唐姝在一旁犹豫着提出了反对意见：“方辞又去不了几次公司，还是在家吧，没必要来回折腾。”
她问方辞：“你说呢小辞，想在家住就在家住，不用管林宿的想法。”
方辞忙着刷微博，他们的话听一半漏一半，根本没记住他们说了什么，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抬了下头，看看林宿又看看唐姝，道：“我听阿宿的。”
唐姝欲言又止，最后干脆甩手上了楼。
方天河瞪了他俩一眼：“别总气她，多大的人了，还让她操心。”
说完追着唐姝上了楼，留下林宿和方辞面面相觑。
方辞给小狸顺了顺毛：“我们还是在家住吧。”
“妈又没说什么。”林宿说，“走了，上楼休息了。”
小狸自己独享一栋三层猫窝，方辞把它送回窝里，又给它盖好被子，互道晚安之后，才跟着林宿上楼。
他问：“我们搬出去住，那小狸就成了留守儿……留守幼咪了。”
林宿道：“那就把它也带走。”
方辞：“可我那里很小，住我一个刚刚好，住两个人就会很挤，养不了小狸。”
“没事。”林宿说，“猫不嫌家贫。”
方辞总觉得这句话说的应该不是猫这个物种。
上了一天的班，方辞那点精气神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他原本想和林宿商量一下沈鹤荣的事，可看了会儿电脑，眼皮就开始发沉。
林宿和他商量：“在我这儿睡吧。”
方辞道：“你是想明天佣人打扫的时候看到我在你床上睡觉吗？”
林宿没再拦他，于是方辞推门而出，回自己房间上床睡觉。
刚上床，林宿就推门进来了，方辞睁圆了眼睛看他，林宿问：“我能在你这儿睡吗？”
方辞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他往里侧挪了挪，林宿立刻关灯上床，伸手把方辞抱进怀里。
房间陷入一片空寂的黑暗里，方辞背对着林宿，只能感受到林宿滚烫的体温。
自从回了家，他们两个一直在各自的房间睡觉，平时也没有特别亲近的举动，和过去的十几年几乎没有区别。
可现在毕竟不是过去的那十几年了。
林宿亲了下方辞的头发，低声说：“晚安。”
方辞没说话，呼吸也很平稳，像是睡着了，只是他翻了个身，额头抵着林宿的胸口，手也搭在了林宿腰上。
一觉睡到了中午，醒的时候林宿已经去上班了，家里除了方辞，就只有佣人和小狸。
方辞拿着逗猫棒，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小狸去抓，他说：“从大别墅搬到单人公寓，落差是不是有点大？”
小狸摇摇晃晃的去抓逗猫棒，然后吧唧一下摔在地上瘫成一张小猫毛毯。
方辞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重新揉成一只小猫，继续碎碎念：“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去做绝育吧，不要谈恋爱，很麻烦。”
小狸充耳不闻，继续去抓逗猫棒，方辞把它拎起来，掰开后腿确认了下性别，然后叹气：“原来是只儿子，那你更不能谈恋爱了。”
小狸一个后空翻，蹬开他的手落在了地上，顺便给了他一爪子。
方辞仗着个子高力气大，一把把小狸按在地上，开始给它磨指甲。
正磨着，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方辞循声看过去，本来应该在公司的唐姝此刻却回了家。
他放开小狸，乖巧地喊了声妈。
唐姝一脸惫色，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憩，方辞便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等着。
良久，唐姝终于睁眼，缓缓吐出一口气，问：“你不是想读研吗，哈佛怎么样，或者麻省理工？”
“不用了。”方辞答，“我现在也没有精力读研。”
“你外公外婆最近去环球旅游了，想不想跟他们一起去？”
方辞定定地看着她，忽而很自嘲笑了下，道，“不用这么麻烦，你想让我走的话，其实说一声就可以。”
他说：“我已经成年了，从法律上讲，你对我没有抚养义务，我已经欠你们很多了，你不用这么费心为我安排。”
唐姝揉着额角，看起来很累，她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怪过你，可你始终是我儿子，不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当父母的，怎么可能真和孩子计较。”
她声音很轻，“自从你出院，你乖了很多，也很听话，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我儿子，我不需要你听话，也不需要你委曲求全，哪怕是林宿也不行。”
方辞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唐姝道：“你和林宿……断了吧，不用顾及他，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给你撑腰。”
该来的还是来了，方辞有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他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能机械地答应：“给我些时间吧。”
唐姝也知道热恋期的人听不进劝分的话，如果强行插手，反而会让他们记得更久，她点点头，看到方辞惨白的脸，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道：“小辞，我知道现在家里很乱，但我和你爸爸都没想过让你走，你不欠林宿什么，不用对他忍气吞声。”
三番两次提到林宿，方辞总算察觉到不对，他问：“你总说他让我受委屈，是林宿说过什么吗？”
唐姝迟疑了下，点头：“他说是他强迫你的。”
方辞有点想笑。
他们两个从小就是这样，小错往对方身上推，大错就往自己身上揽，长大了也还是这样，生怕对方真的受了委屈。
可这件事不该怪到林宿身上，这段倒错的关系原本就是他先挑起来的，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他道：“他没强迫我，是我勾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