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林宿正陪着杨令和剪窗花,方天河一脸寒意地过去:“跟我出来一下。”
林宿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方天河道:“林宿,我教过你,做事要留一线,我和你妈虽然确实确实对方辞不满,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是你弟弟。”
林宿眸色一沉:“我知道。”
他第一反应是李行初把他和方辞的事捅到了爸妈跟前,但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如果真知道的话,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但多说多错,万一方天河真看出什么来,那倒霉的大概率是方辞,他点点头,没有追问方天河的意思。
方天河脸色仍旧不大好看:“你既然知道,就有点分寸,少做些阳奉阴违的事,闹得太僵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林宿似懂非懂:“……??”
怎么说得他好像虐待方辞一样,他敢么,方辞跟个瓷娃娃似的,连句重话都不能听,别说他了,就连要气疯了的李行初去过医院之后都没敢动方辞一下,生怕把方辞送进ICU。
他一脸茫然地回到杨令和身边,想了想,给方辞发了条消息:【我对你很不好吗?】
【阿辞:阿宿对我天下第一好!】
【阿辞:所以最最好的阿宿哥哥,我可以去吃小龙虾吗?】
【s:不行。】
方辞撤回了上面两条消息,并给他发了个阴阳怪气的微笑表情:【对我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吗。】
林宿放心了。
他要是虐待方辞,方辞怎么可能有胆子这么跟他说话。
还是太惯着他了。
方辞给他发了晚饭照片,很简单的轻食沙拉,没乱吃东西。
老宅的晚宴倒是很丰盛,林宿一眼扫过去,发现有一半方辞不能吃,他突然觉得方辞没回来也挺好,只能看不能吃,那还挺折磨人的。
吃过晚饭,方天河便迫不及待拉着唐姝回家,没在老宅留宿,连林宿都没带。
唐姝问:“怎么这么着急走?”
方天河沉吟一瞬:“带你去见见,嗯……你儿……不对,你孙子。”
唐姝:“……??”
她勃然大怒:“哪个混账玩意儿搞出来的?”
方天河:“呃,别激动,不是人,方辞捡的猫。”
“方天河!以后有话你给我说清楚!说一半留一半是你们方家的血脉传承是吧!你爸这样,你也这样,林宿呢!他要是敢学你我打断他的腿!”
方天河:“……好的。”
远在老宅的林宿打了两个喷嚏,莫名觉得腿有点疼。
他揉着膝盖,心想自己成年了还会长个子么,不长的话怎么突然骨头疼。
杨令和拿了几个礼盒过来:“给小辞带过去,他钢钉是不是还没拆?这都是补钙的。”
林宿翻了翻:“我觉得我也应该吃点儿。”
杨令和:“?”
回到蓝岸公馆,佣人已经按照方天河的指示,把猫窝和猫爬架搭在了一楼的露台上,小狸花猫闻闻这里,又闻闻那里,正在探索自己的新地盘。
见到两人过来,它歪着脑袋盯着两人瞧,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唐姝的手指。
唐姝的心一下子软下来,声音也变得又轻又柔:“小猫咪,你好呀。”
小猫:“喵~”
唐姝抱着小猫,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方天河伸出根手指,很嫌弃地在小猫背上戳了一下,小猫毫不客气地亮出爪子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可惜医院给它剪了指甲,不到两个月的小猫又没什么力气,方天河的手背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不过它张牙舞爪的样子逗得方天河一乐,他道:“先放下吧,一会儿弄你一身毛。”
唐姝没理他,继续抱着小猫不松手。
这么小小一只的毛团子,可比身边这个挑三拣四的狗男人还有两只跑出去就不着家的狗儿子可爱多了。
她问:“你怎么知道它是方辞捡的?”
方天河沉默了下,答非所问地道:“你觉得林宿和方辞关系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唐姝皮笑肉不笑,“你大儿子都跟小儿子跑了,电话不打家也不回,你还在这儿问他俩关系好不好。”
方天河道:“可是方辞在捡垃圾,连这只猫都养不起。”
唐姝:“……???”
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疯了,以至于出现幻听,听到了这么离谱的事。
唐姝小心翼翼地道:“听说现在阿尔兹海默症开始年轻化了,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方天河:“……你没听错,护士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确认自己没病,唐姝心情更沉重了:“林宿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么,怎么还会让他去捡垃圾?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夫说它被捡到的时候已经快断气了,连奶都喂不进去,这种情况肯定也叫不出声,那方辞是怎么找到它的?”
唐姝沉默。
小猫在她怀里安静地舔毛,乌溜溜地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唐姝摸摸它的脑袋,眼泪忽然掉下来:“我们去接方辞吧,他身体那么差,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前几天还住了院,再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那林宿呢。”方天河问,“他既然介意,你把方辞接回来,岂不是激化矛盾么。”
唐姝想起林宿说方辞进了医院的事,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方辞受伤和他的身世上了,可万一方辞受伤和林宿有关呢?
虽然林宿在他们面前一直都很维护方辞,可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两人的身世么。
两个孩子的身世,他们两个是苦主,林宿是更大的苦主,如果林宿真的想报复方辞,那也只能说方辞是咎由自取,他们尚且没法原谅方辞,何况是林宿呢。
“那也不能让他继续捡垃圾吧?”唐姝说,“李秋存都没帮帮他,应该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把方辞送到我爸妈那边,或者送他出国,总之不能再让他留在外面了。”
方天河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让人去查查他在哪儿。”
助理根据方辞的银行流水,很快发来一个地址,方天河载着唐姝驱车过去,停在一个有些破落的小区前。
“他就住这种地方?”唐姝又心疼又生气,“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就这样都不回家,他到底怎么想的?”
方天河也紧皱着眉头:“先去找他吧。”
小区的路不太好开,方天河找了个停车位,跟唐姝一起下了车,数着单元号找方辞住的地方。
走到小区中间的健身器材区,唐姝忽然拉了下方天河的胳膊:“你看。”
方天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烟花绚烂璀璨,噼啪的烟花声里夹杂着小孩子的笑闹。
方辞站在漫步机上,胳膊搭着护栏,手上拿着两根烟花棒,在空中漫不经心地划着圈。周围一圈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子,拿着跟他一样的烟花又蹦又跳。
林宿拿着手机给他们拍照,拍完收起手机,把方辞脖子上有些滑落下去的围巾重新围好。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方辞笑弯了眼,把手里的烟花棒递给林宿,然后从漫步机上下来,和那几个小朋友低声说着什么。
牵挂一路的心落回肚子里,唐姝无语片刻,又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们两个关系不是挺好的嘛,医院的话也不能全信,肯定夸大其词了。”
方天河也跟着笑:“可能吧,没闹翻就好。”
然后又板起脸:“他们两个倒是过得舒服,连个招呼也不给家里打,眼里还有没有咱俩了。”
唐姝深以为然:“没一个省心的,两只小白眼狼。”
“走吧,回家,就多余操心他们两个。”方天河道,“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家在哪儿。”
唐姝:“……”
可能想不起来了,万一李秋存突然改变主意把方辞找回去,那就方辞彻底成别人家儿子了。
临走之前,她又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林宿低下头,在小朋友看不到的高度里,很轻地亲了下方辞的头发。
她如遭雷击,一时间愣在原地。
“怎么了?”方天河问。
“没、没事。”唐姝下意识遮掩,她慌忙跟上去,拉着方天河匆匆离开,“路不太好走,绊了一下。”
方辞似有所感,朝这边看过去,可路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其他人。
他晃了晃烟花棒,大方地把剩下的烟花分给小朋友们,然后用他的儿童手表添加了一堆小萝卜头好友,得意洋洋地把林宿拍的照片发了个好友圈。
出来的有些久,穿得再多,这会儿也都冻透了,林宿不顾方辞的抗议,把人带上了楼。
风吹得方辞脸有些红,他捧着林宿给他倒的热水,站在阳台那一大片花前往楼下看。
地面的停车位基本都被各种私家车占满,大多都是很平价的国产车,最贵的也没有超过七位数。
方辞收回目光,凑到林宿身边去亲他的嘴角。
他问:“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林宿回忆了下,答:“在想你是不是疯了,也不怕爸妈突然开门。”
方辞又问:“如果爸妈开门了呢,你怎么办?”
“你应该问爸妈会怎么办。”林宿说,“至于我,大概已经被赶出虞阳,甚至赶出国内了吧。”
“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