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ger》c20
这篇演讲始于你的名字。
——乔芷。
带着歉意，甚至可能还带着些爱意地说出。
短短的两个字让春夜感觉像夏天。
他都没有真正看着你，田柾国说这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手机，仔细地追踪着文字。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感情有所减少。
“我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向你道歉，如果我把它们一一列举出来——”
“不是个坏主意。”你没忍住打断道。
田柾国拿着手机的手暂时放下，瞪了你一眼，其中明显的羞恼让你咯咯笑了起来。
“你说你想听这个演讲。”他说，好像是在控诉。
“我确实想听。”
他冷笑了一下，但没能一直保持下去。冷笑变成了微笑，眼神变得柔和。
“那就闭嘴，让我说完。”
一点点的过去，一点点的现在。
你夸张地把嘴唇抿在一起，而他则轻声说了声谢谢，因为他确实是——很感激。
你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拿着手机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这对他来说是件大事。
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大事。
你在那一刻就做下决定——单只是针对这个道歉的期间——你会向他敞开心扉。
但这是最后一次，你对自己发誓。
最后一次了。
“好吧，”你说，“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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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Notes 应用程序上写着第六千稿的道歉演讲草稿：
乔芷。
我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向你道歉，如果我把它们一一列举出来，我可能还没说完就死掉了。
你那么爱我，而作为回报，我只给了你自私、愚蠢、粗心和残忍。我以太多的方式，太多次伤害了你。
对不起。
我知道言语是不够的，它们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我知道我无缘无故地让你经历了多年的伤害。你不该经历任何这些。
你是我生命里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然而你不能对我说出同样的话，因为我没有足够地爱你，这让我心如刀割。
所以，我在这里不会向你索取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见你，然后告诉你我很后悔我们之间的结局。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我讨厌你，你必须要知道那不是真心的。那不是真心的。
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而每当我回首我们的关系时，我意识到我说了很多我不想说的话，却没有说任何我想说的话。
那就是我很想念你，我一直在想念你。每天早上，我在我们的公寓里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念你。
我爱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分手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而且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是个胆小鬼，我会说我当时还年轻，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但我正在努力试着勇敢，所以我会告诉你真相。
事实是我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我真的可能会失去它。
对我爱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可怕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我以为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随时回到你身边。
对不起。
这不是你应该用来对待你爱的人的方式。我现在知道了，很抱歉我当时并不明白。
要承认接下来的话让我非常痛苦，但尽管我非常后悔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你应该得到比我能给你的多得多的东西。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我希望你快乐，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而能提供那份爱的那个人不是我。现在不是我，也许从来都不是我。
所以，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平静地度过这场婚礼。你哥哥对我很重要。
庆祝活动结束后，我保证你再也不会见到我。我会远离你的生活，并希望有一天，你或许能善意地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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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而你根本没心思去擦。
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了，你知道这一点，是因为田柾国已经哭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对自己错误和你过去痛苦的承认让你心碎。
“你那么爱我，而作为回报，我只给了你自私、愚蠢、粗心和残忍。”
天呐。
“...对不起，”
他继续坚持着读下去，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你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看清屏幕。
“这不是——你应该用来对待你爱的人的方式。我现在知道了，很抱歉我当时，当时并不明白。要承认接下来的话让我——我非常，嗯，痛苦，但尽管我非常后悔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想——我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应该得到比我能给你的多得多的东西。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我希望你快乐，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而能提供那份爱的那个人不是——不是——”
他停下来，湿漉漉地轻声哈了一声，声音中却没有一丝真正的笑意。
泪水浸湿了他的眼睛，他放下了拿着手机的手。他不再照本宣科，而是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你：
“我的心理医生说，说消极地谈论自己是一种自残行为。”
乔芷发出一声抽泣。天呐。
“那就别继续了，”
你说着，呼出一口气。
“我不用你通过伤害自己来向我证明你的歉意。”
“不用吗？”
田柾国的脸都被泪水打湿了，但他也没擦，只是用那双湿亮的眼睛看着你。
你朝他伸手。
“不，”
你说，双臂搂住田柾国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
“...不用，这就够了。”
你的手臂搂住他，至少在这个瞬间，你们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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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次开口时，你们已经坐在了乔家前门的台阶上。
“我完全是一团糟，吱吱。我的脑子只是——我需要很多帮助才能——就是正常地运转。我正在努力修复我能修复的，但这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做到的。你太善良了，也太慷慨了。我只是——我从来没有把事情做对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和——”
他朝前门做了个手势，你知道他指的是乔峰和给饭馆的那笔钱，你的内疚感又涌上心头。
他接着说，“即使我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但它也从来都不是——它从来都不是正确的事情。”
你用手擦了擦湿漉漉的下巴，承认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有时候。”
“真的吗？”
你点点头。
“嗯。我为别人做的每一件事——好事——都会让我心怀怨恨。会让我生气，感觉很糟糕。
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你知道吗？我就是会很愤怒——几乎每天都是，对那些我本来应该爱的人。”
这番话悬在空中，当你回头看他时，他的眼睛闪烁着理解的光芒。
“这是好事。”他说。
你翻了个白眼。“当然，你会这么想。”
他摇头的幅度很小，几乎像是点头。
“你也只是人，生活很糟糕。你当然可以感觉到愤怒。你可以对某人愤怒，但同时爱他们。这两件事可以同时存在。”
你看着他，看到了那双曾让你在世界上找到重心的黑眼睛。
你变成了谁？
“非常明智的一番话。”你说，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谢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出来。
“我可以直说吗——我希望我之前能说得更好些。我是说，我打开门，你就站在那里，我当时——”他摇了摇头，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你是如何重新气势汹汹地闯入他的生活的。
要不是因为他唇边的微笑，你或许会感到更加羞愧。
相反他的表情让你感觉如此温暖，温暖得像有蜂蜜在你心里流淌。
“和你对话的前十分钟我其实都以为我在做梦。我已经开始后悔我说过的那些话了。对不起。”
乔芷想说，没关系，柾国。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曾经了解他的所有的集合——所有的坏的不好的回忆混杂的结果：
“随便吧。反正你总是说一些违心的话。”
他的嘴角紧了紧。
“...是啊。显然，我现在还是这样。”
你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眼泪已经止住了，盐分在你脸上风干。
你此刻内心有一种舒适的轻盈感，仿佛某种沉重的，你已经适应了的东西被从胸口挖走了，你感觉自己轻的好像下一秒可以飘走。
这也是为什么你想都没想地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田柾国的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神因为惊讶而弹跳、然后凝视，然后融化。
是的，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原谅你了。
“所以，就这样了？这就是全部演讲了？”你问，在把手抽回来之前捏了捏他的膝盖。
他抬头看着你，眼睛里多了些别的什么。
“有些删减，”他说，“但没错，这就是演讲的内容。”
“好吧。”你深吸口气，“听着，对不起，我之前吼你——”
“别，吱吱，别抢我的风头——”
“我早就知道——”
你不理他，继续说道，短暂地咬了咬嘴唇，担心自己会再次哭出来，或是笑出来，
“——当你开始解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给乔峰的钱是好意。我想我甚至在去你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们之间有太多历史，我当时觉得受到了欺骗，我又不能对我哥吼，所以只能找个人吼——”
“——没关系。”
他给了你一个充满安慰的微笑。
“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吼我。我保证态度只会一点点混蛋。”
你不禁侧过脑袋看他。
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的？
“谢谢你，”
你说，是真心的，诚挚的。
“为你的所作所为。包括你正在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
“你不用谢我。”
“不，但我要谢你。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以后我们之间不再有隐瞒或是谎言了，但是——”
你说到这开始哽咽了，因为你想起了家里有五个人而不是三个人时的爱和温暖；想起了属于某个地方、是某人女儿的轻松和安定感。
“饭店是我们仅存的，就是，你知道的——它——它是我们三个仅有的——”
“我知道。”
田柾国扭过身体，张开双臂。
“我知道的。”
你向前倾身，把头靠在他温暖的颈弯处。
他把你整个裹起来，双手沿着你的后背抚摸，是安慰的力度。
他的气息，他胸膛里的低沉震动：让你想起了另一段无法长久思考的时光——死亡、葬礼、黑色连衣裙以及无尽的悲痛，仿佛能将你吞噬——那时的你也曾被同样的双臂拥抱着，以同样的方式拥抱着你，在你耳边轻声安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宝贝，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在柾国是心碎之前，他曾经是这个。是避风港。
你不敢相信你连这个也一起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