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零的补充，诸伏怔住了：“那样的话……”难道白鸟惠其实是被军方处死的？

他一手轻托下巴陷入思索：不，就算是一时冲动毁了数据，以资料中显示的白鸟惠的性格，所有人都会合理推测，认为她肯定要自己留一手作为自保，所以不会直接处死她的。更何况，她的身份……

这个国家，不管是军是警，最后不过是政与权的相争，利益纠纠缠缠，从来做不到一条心。所以事情发生后，恐怕有关的、无关的人，都会来插一手，一时之间肯定无法讨论出个结果，关于要如何处理这位犯错的天才。

这样反而白鸟惠反而得到了一点喘息之地。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上面的人来说，并不重要。

与诸伏深沉地扮演思考者不同，降谷零仿佛想到什么不快的事，怒气上涌，紧了紧拳头：“被钻了空子啊。”

诸伏想起发小一直以来坚持的观点，看来，后面事情进一步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zero，白鸟惠最后参与研发的项目……难道被确认落入组织手里了？”

好友一如既往温和平静的声音及时抚平了零心中渐起的怒意，也让他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不，这件事目前倒没有确定。那个项目被销毁时还没有收到进度报告，就算真的落入组织手里，这么多年没有结果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研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会注意探听这方面的情报的，关于白鸟惠的最后的项目——‘抗瘾药’。”

诸伏：“那你刚才说的‘被钻了空子’是指？”

零：“白鸟惠‘生病住院’这一事是真是假已不可考，按照上面的意思，那段时间本来是给她后悔和重新选择的冷静期。”

虽然这么说，但两人心知肚明，恐怕是有关部门还在扯皮掰扯个不清。

诸伏：突然就深切体会到了小泉每次提及官方的不屑一顾了呢。

——妃律师事务所——

泉：“这么说，当时母亲不是生病住院的吗？”而是处于被监视和半囚禁状态？就说惠妈妈一直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身患重病到需要住院的程度。

接下来的事，她大概猜到了……

“抗瘾药”……且不说是否真的能实现将精神类、神经类药的副作用降低的效用，也不去考虑本身实际作用和副作用的大小，如果真的发明出来了，哪怕噱头远胜实际效果，届时产生的效益和对医疗业，甚至是对世界的冲击……

这种能改变世界局势的东西，在有效的管制法案出来前，只会产生逆反效果。人们对药物的使用只会更不加节制，甚至，会使人放松对致瘾大头的警惕心。

她都能想到的事，惠妈妈不会想不到，由其在军方滥用新药后，惠妈妈估计也不会再敢放手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了吧。所以，才会狠心销毁一切，即便这会让重新发展起来的公司再次败落，即便会惹怒上层甚至面临惩处与死亡。

但是，组织是闻风而动的秃鹫，更何况山下本身就一直跟组织有来往……

惠妈妈能凭借政权纷争，在军方放松的时候喘口气，转头却迎上了组织的狼口。她不肯为军方做事，更不可能为草菅人命的恐怖组织贡献才能……

泉饮了一口茶，茶水早已不再升起轻雾，沾染上的春寒，似乎顺着呼吸刻进心肺。

“这些……算是机密内情了吧，妃律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算不小心和惠妈妈走得过近，成为知情人，也应该有人上门要求签署保密协议吧。毕竟这些事情一旦摊到明面上，可是大大影响了官方的形象啊，本来这个国家对官员的信任就岌岌可危了。这样坦诚给她，不担心被抓吗？

妃英理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不，我之前并没有知道得那么详细，虽然有些许猜测。惠小姐只是我的委托人，我们的关系可没有亲密到可以交付秘密的程度。”

泉愣了愣：“诶？那……”

“刚才告诉你那些事，便是石井先生的委托。可说的一半是石井老先生的口述，不可说的部分其实是我的猜测，估且是我狂妄了。至于惠小姐的委托……”妃英理曲起手指轻叩着静静放在桌子上快要被忽视了的纸箱，“是要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泉：“我可以在这里拆开吗？”虽然是疑问，但她的手已经放到箱子上蠢蠢欲动。

妃英理轻靠到椅背上，双手抱胸：“请便。”

泉将箱子挪到自己面前，细细翻看。纸箱里，基本都是纸质材料，只有一盒录音带较为突兀。

“这是惠小姐弹奏的钢琴曲，大概是给你留念的。”见泉有些疑惑地抬头，妃英理补充道，“我们有一次约了一起去看音乐剧，之后她心血来潮跑去买了盒磁带，请我帮忙录下她弹奏的，那出剧目的钢琴伴奏。她还说你被拘在家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好弹个曲子给你听当过过瘾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已经想到了之后会面临什么。”妃英理当时还在心里偷偷吐槽过这位事业蒸蒸日上的夫人在经营家庭方面实在不走心呢。

泉：“音乐剧？”

妃英理指尖轻点下巴回忆：“是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莫扎特的《魔笛》。不过，录钢琴曲的时候只录了一小段。你应该知道吧，非常有名的那一段。”

泉抽了抽嘴角，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坦诚道：“哈哈……妃律师，你看，我妈妈也说过吧，我一直被拘在家……我没看过音乐剧呢。”

——健身房——

“《夜后咏叹调》？！”

房间里响起hiro难以置信地惊呼。

零笃定地点头，这点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当时负责监视的人，不仅旁观了钢琴曲的录音，在白鸟惠去世后，她的后续任务转交到公安手里，他们再次找上了妃英理，检查了那些东西，又听了一遍录音，还用磁盘给录下了播放的音频入了档。他已经亲自听过那段音频了。

“《夜后咏叹调》，即《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是莫扎特生命最后一年的神作。故事中，夜后欺骗王子，谎称女儿被光明国国王夺走了，并许诺只要王子去杀了光明国国王，救出女儿，夜后便把女儿许配给他。事实上，光明国国王是智慧的化身，夜后的丈夫太阳帝死前把法力无边的太阳宝镜交给了他，还把女儿帕米娜交给他来教导，夜后出于嫉妒起了杀心。

咏叹调《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是夜后在逼迫女儿刺杀光明国国王时所唱。”

给女儿留下的绝音，居然是讲述这种故事的音乐，这样的人，真的会是小泉一直孺慕的母亲吗？

诸伏心情复杂：“所以，你才对白鸟一家，一直抱持不可信任的态度吗？”

零轻轻点了点头：“是啊，虽然直接杀死白鸟惠的，最后并不是军政警任何一方，而是组织动的手。但那种局面之中，她想复仇的对象，到底是谁，可说不准啊。”

更何况……

“你从白鸟泉那得到的信息如果是真的，西拉是白鸟惠的养子山下佑人，我们进入组织时他已经是有名的代号成员，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他研发的伤药，我们都曾用过，不管是止血还是治愈，肉眼可见的强效。”只是疼痛也是成倍的叠加就是了……

“hiro，白鸟一家跟组织牵涉太深，组织对白鸟泉的态度至今依旧模糊不清。白鸟泉这个人，本身也疑点重重。”

组织这么多年追着白鸟泉不放，但又不下狠手，目前暂时能确定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怀疑白鸟惠当年留下的资料在女儿手里，但又无法确定——毕竟这么多年白鸟泉也没展现出对医学的兴趣和天赋，她近年来开的那家惠民药业只做中药研制跟白鸟药业那些更是八杆子打不着；

二是怕把人逼急了，白鸟泉学她母亲白鸟惠来个鱼死网破——组织给白鸟惠注射吗啡致其成瘾，想以此逼迫其就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屈服过，有的话吐露了多少，总之，白鸟惠最后是身体和精神难以支撑窒息而亡的。

啧……零暗自啧舌，对白鸟惠死因的确定，还得多亏了对仁野保违法违规进行药物交易一案的追查。怎么觉得手下连白鸟泉这个没读过大学的人都不如。（如果风见突然打了个喷嚏~）

但是，组织已经有西拉这个天才了，真的还需要白鸟泉吗？降谷零揉了揉眉心，将思想拉回：

“而且，不说她救了你之后便行踪成迷，在她回国前完全找不到踪迹；就说她回国后的行为，黑市交易军火未遂，携带管制武器，伪造证件……已经是可以逮捕的程度了啊。”

“Zero——”诸伏无奈地看着突然较真起来的发小，他当然理解零的谨慎是对的。

“啊！我好像一直忘记说了。”诸伏一脸真诚地演绎着“突然想起”，猫眼睁得都圆溜了些，“小泉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你接触她的时候注意些哦。”

零拳头又硬了：“这么重要的事一开始就该说了吧？hiro，你真是，懈怠了啊。”

诸伏笑得一脸无辜：“所以说~至少能肯定小泉不会是那边的。她当年救我之后就一直知道的，如果她是那边的，你早就暴露了啊。”

诸伏之所以这么劳心劳力，两人还没见面就先将零安抚住，还是因为，他深刻体会到，小泉这人，吃软不吃硬，还一根筋。

诸伏自己当初和她接触时，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采用了强硬的态度，后面在小泉面前笑得再温和，她都拉着一张“已经识破”的冷脸。要是零也这样，很影响事态啊。

人家虽然不一定站在他们这边，可也不能把人逼到对面去。至少要让她看到希望才行，不然，人一旦陷个绝望，可是很容易走错路的。由其是，眼下的形势对他们明显不利。好不容易和小泉达成情报交换的关系，可不能被另一个一根筋的人打破。

他不知道，角落里，小萤正奋笔疾书，将她看见听见的都记下来，准备回去交给主人。

小萤：呜~他们的话怎么那么多！记不完，根本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