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失,秦王子楚处理完今天的政务来到甘泉宫,见到陪着王后聊的入神的太子。
秦王子楚笑着提醒两人自己来了:“在聊什么?”
“拜见父王。”
刚才太子政在给赵姬想办法,看看做什么能让她不那么无聊的每日发呆。
赵姬呢,和儿子聊着聊着就说自己无聊的事,想让每天都很忙的儿子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她还提出了几个具体的要求,不想插手秦国的政务做政事,不想劳累绣花做衣服不行,还得能让她感兴趣,不至于做着做着就厌烦无聊放弃。
太子政想到现在工坊已经开起来,以后会有许多适合书写画图的纸笔,就建议自己阿母画画和写文。
画画可以画植物,可以画建筑,可以画人。
写文,可以写小记,写心情,写小说。
赵姬听儿子给出建议让自己画画写文有点不好意思,她只是抱怨一下啊!
“政儿,我甚少用刀笔竹简,可能不能坚持下去。”刀笔用起来也太费劲了,还容易伤到手,她实在不喜欢。
“阿母,过不久刀笔竹简都会换掉的。茴使人给莪送来的草纸,可用了?”
赵姬脸红了下,有些羞的点头轻应了声。
“过几日会有一批为书写制作的纸做好,也会有更适合书写的笔。做好后我让人给阿母送来一些,阿母试试,不喜欢再做别的。”
现在少府专职造纸的工坊还没建好,只能找隐秘的工室调用了一批陈年麻布试做,先行试做的苎麻纸虽然还有些粗糙着墨的问题,但是经过匠人的反复验证,已经确定了稳定的配方,不出两日第一批成熟的苎麻纸秦王宫中就能先用上了。
苎麻本来就是可做税收的一种,秦王宫中对苎麻的需求也很大,一直都有存储。
而且有许多置换下来的苎麻的衣物,夏日遮挡阳光的苎麻帐布等,如果说别的地方还需要一个收集的过程,这在秦王宫中所用的时间也就是传达命令的功夫。
正好近六月今年的新麻也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了,可以建议父王省去苎麻织布的过程,直接收一部分去皮的麻,新麻做的纸应该会更白一点。
太子政想到青月给他看的三岁草的讲解视频,用水在桌面上给赵姬画了出来,了了几笔很是可爱,又描述了一下青月用这种小人给自己做的讲解图。
赵姬看了太子政画的小人,觉得用这种小人画故事很有趣,她有点想试试。
只是她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做?先做些什么呢?
赵姬比这太子政画在桌面的小人,自己也试了试。
但是,手不怎么听使唤啊?赵姬看着自己比着儿子画的小人,用手抹去:“太丑了,阿母画不好看。”
“阿母不要生气,刚开始就是这样的,儿在先生那也练了许久,浪费了先生许多纸笔。等工坊把纸笔做出来,阿母在纸上多练练就可以了。而且不用和政儿画的一样,阿母只要画自己喜欢的就好。”
“那纸笔容易得吗?刚出来就给我拿来练习会不会不好。”赵姬有些迟疑,若是容易的东西,也不至于让仙人特意交给政儿吧?她拿来乱画会不会对政儿不好?
“阿母不用担心,纸很容易做的,所用的也不过是些苎麻等草木原料。而且阿母即使画废了也可以让人泡水把废弃的纸重新送回工坊,让匠人洗去墨迹重新当作造纸的原料。”
“还可以这样?”赵姬被儿子说的引动心思,不累,就自己打发时间,她应该可以的,而且她自己写写画画难看了也可以泡水毁掉,又不会让旁人看到,应该没什么的。
还没等赵姬想好要不要照着儿子说的做,秦王子楚就过来了。
赵姬和秦王子楚就太子的提议说了一下。
秦王子楚挺支持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赵姬不插手他的事,不插手秦国政务,只要不分他权,赵姬想干什么他都会支持的。
秦王子楚向太子政确认:“用废的纸,真的可以洗了重新制作新纸?”
“是,只是可能颜色会不如第一次的干净,不过使用是无碍的,而且比重新做新纸省时省力许多。”
秦王子楚想了下纸张的制作过程就理解了,用废的纸已经经过浸泡碾碎了,重新洗墨再制作应当会比原料省力的。而且,即使重复多次颜色变得暗沉不便书写,也可用做其它。
既然这样,秦王子楚就笑着说服赵姬:“政儿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大家以前都没用过,我自己也担心新的东西会用的不习惯,写出的字很难看要重新适应书写。现在大家都要重新适应新工具,夫人也可以慢慢练习适应的,废弃的纸让少府重新回收制作。”
赵姬点头,这样好,所有人都刚开始,她也可以的。
“政儿今日无事了?”秦王子楚看着自己终于闲下来的儿子,他这几日没见可通过李敖了解自己儿子又做了什么,只感觉儿子好忙,现在闲着有时间和夫人说话应该是没事了。
太子政笑着说:“政儿正好找阿父有事,本来准备夕食见不到阿父就前面去找阿父的。”
秦王子楚有些不想笑:不是,我这是要休息了啊?今天的政务已经完了,我来这是放松休息的啊?我这是自己撞上了?
“那政儿有何事?”秦王子楚有些委屈。
“刚想到一件,新的苎麻这就可以采了,阿父见到少府试做的纸了吗?可以让少府和治粟内史在制定今年税收的时候直接收一批去皮的苎麻,省去黔首织布制衣的功夫。”
赵姬站起来,她才不想听父子俩聊那些无聊的事:“你们谈正事吧,我去看看小三。”
“恭送阿母。”
赵姬示意两人不用管她,让附近的侍者侍女退至殿外。
等太子政说了苎麻的事后,秦王子楚觉得可以让少府和治粟内史估算一下需求,如果麻布和麻线存储有余完全可以让大司农安排咸阳附近的县先实施。
而且,苎麻一年可以收三次,如果纸能让秦在六国赚取更多的收益,除了头次交税,另两次也可由少府出币购买。
或许,也可使人用一匹陈布换取更多的烂布?
秦王子楚心中叹息,这确实要马上使人去办:“政儿还有别的事吗?”
太子政点点头,看着秦王子楚问:“阿父知道秦王宫中出去侍卫营备选,有多少未成年的少年少女吗?”
“宫人、宫奴、隐宫一起算吗?”秦王子楚知道兰池宫最近有在排查人手,他也挺想知道太子怎么把目光转到孩子身上了。
毕竟秦王宫的侍卫挺多的,不够用还还可以从军中选拔,小孩子还没长大,这不符合儿子的急性子啊?
太子政皱了皱眉……这样啊!“看样子有不少人。”
“菻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太子政把菻告诉他的那些话复述了一边:“只是看阿父的样子,是多了许多?”
秦王子楚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不过他算了算少府的支出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目:“大概五至六千人左右吧。”
这差了有一千人了,太子政知道这怪不得阿父,毕竟有专门的人管理,秦王不用操心这些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应该是因为没有禁止吧,秦王宫那么大需要足够的人维护啊!”秦王子楚到是对此接受很好也不意外。
“那么多宫人,宫奴年纪到了就结亲,结了亲自然会有孩子,人之天性,总不能不让女子生孩子吧?除了补充宫中缺少的人口劳力,多了放出去还能给秦国增加人口。有许多在外面已经没有可去的地方,就一代代生活在宫里了。”
谈着后代的事,秦王子楚看着自己小孩稚嫩的面孔:十岁也不小了,嗯,该给政儿看看了……吧?
不对。
秦王子楚突然想到了青月先生的说的‘基因进化’问题:练了基础锻炼法后会增加年龄的吧?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增加多少,但是也得找一个基础好的才能让政儿生下优秀的后代,还是再等待吧。等修炼法传播开后看看,选好的。
“政儿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儿不是要找一合适的地方建营地去种三岁草吗,本来想先在宫中挑选一些人先传修练法,让他们和儿一起去,只是看到那些小孩想到了先生以前对儿说过的一些话,觉得比起大人,说不定年龄小些的更适合。”
“什么话?”秦王对儿子口中的青月一直很感兴趣,有机会就想听故事,可惜那个‘钥匙’用不了连让人看看都不行,他还想知道儿子口中的仙境啥样呢。
太子政把以前青月告诉他与文明有关的话对秦王复述了一下:“小孩子思想活跃没有僵化,不会那么固执,接受能力强,而且儿子觉得和大人比起来学习了修练法的小孩潜力更大。纸张已经有了,那么知识的传播必定会有一次爆发,为什么不趁着我们掌控了先机,更进一步呢?”
“无主之地……无主之地啊!”秦王子楚听了太子政转述的这些话再不负轻松冷静,嘴里反复念叨着。
太子政看到他的神情想到自己刚听到这话的表现,就安静了下来,等阿父自己想明白,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秦王阿父会站在贵族的利益反对他。在商君变法后,秦王用一百多年对军功爵的完善就是回答。
殿中安静下来,秦王子楚闭上眼睛,右手握拳撑在胸前,左手轻轻揉着眉心。
每一个王都会对土地有执念,想要更多,秦这个国家从诞生起对土地的渴求就刻入了骨血中。周给了名义,秦的土地可是自己砍下来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老秦人骨子里都传承着一种特有的坚韧,他们从自己打下一块小小的封地,到吞并关中,对扩张,对土地的占有欲是绝对执拗的。
就如野草一样,扎下根,活下去,获得更多更好的生存空间繁衍生息。
身为秦王,他需要土地,用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人口多了军队不缺人就能打下更多的土地,才能秦不断强大。
秦王子楚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听到这么一种比喻,把人心比作无主之地,当成可以占领的土地。
无主之地啊!
传颂各家思想学派的人也只是谋求能进入君主的眼中,传达自己的政治诉求而已。
有那么一个人通过他儿子的口告诉他,他不需要上层建筑,人口才是一切。他可以从底层把上层掀翻,解放底层思想,用自己的文明印记覆盖原始文明,完成文明底色的转换。
秦王子楚不是不能理解底层的重要性,秦的军功爵就是因为掌握了那庞大的底层黔首,为他们提供了晋升之路,才能压制战功赫赫的秦将啊。
秦的军功爵虽然为黔首打通了一条上升的通道,但是权利受国君掌控。功高武安君白起即使封君又如何,他若不听王命想要反叛,多得是人帮秦王控制除掉他想以他为踏板。
但是,开启民智,思想萌芽!
这是多……自信、张狂、疯狂的掌权者才会去做的事……商君有书:弱民强国,控民奉国……若是让民有智慧,又该如何控制民为国君驱使呢?
秦王子楚并不在意开不开民智,也不在意贵族的利益,但是秦国,秦王的利益不能受损。好在提出这话的是秦的太子,是他真的遇到‘神’的儿子,他会思考如何做,而不是想着把萌芽按死?
他也不能当作没有听到这件事,那与遮掩着自己的眼睛,当太阳没有升起有何区别?
况且,无主之地啊!
只要是土地就能被占领,已经发现的问题不去解决反而想着遮掩,这不是秦国的君王应该做的事啊!与其等别人发现,被别人占领利用,秦王子楚更愿意先下手为强啊!
是武器就会有人掌控,是力量就得有束缚。
如果不在优势在我之时利用优势为己牟利,那与拱手送人有何区别?
秦人坚毅,好战悍勇,秦军有着中原没有的锐气,秦王子楚相信有朝一日这天下要选出一个胜出者的话,那一定是秦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是思想上的刀锋唯有文明的铠甲可以防御,当不能用刀剑解决矛盾时,秦人要怎么才能保住已经占领的土地呢?
刀剑可以占领现实的土地砍掉战败者的旧旗竖起秦的旗帜,那人心中的旗帜谁能辨认?如何更换呢?
现在面对六国,秦可以用刀剑拼杀,当天下归一后……那时才是秦最危险的时候啊!
秦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时候了吗?
秦王子楚略一思索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他信:应该是快了。
秦王子楚深深的叹了口气:“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