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程鹤伊修剪完屋外的花草,上前问:“看什么呢?”
季云初靠在柜台前,指着窗边的空地:“其实我一直好奇,这一块儿为什么会空出来呢?不觉得很突兀吗?”
程鹤伊只看了一眼,明白季云初又是来和自己算账,便收起剪刀转身拐进里面:“你那么聪明,你会想不到?”
“哎呀,我就是想听你说。”季云初晃着程鹤伊的手臂,“为什么啊?”
程鹤伊:“不知道,你自己造一台时空机回去问。”
“程鹤伊~”季云初抱着程鹤伊晃着身子,“是不是又是你的小脾气?”
“不知道。”
季云初没打算刨根问底,她伸手点着程鹤伊的人中,轻声询问:“那现在搬回去好不好?”
“随你,你开心就好。”程鹤伊指向内厨,“面包要好了,我过去拿出来。”
季云初的眸光一闪:“有没有我想要的?”
“有~做了好多,往后都会有。”程鹤伊啧了一声,“就是这菜单又要重新画了。”
“为什么不用以前的?”
程鹤伊咬着嘴唇:“以前的扔了。”
季云初一时语塞,无奈地瞪着那人:“你看,一生气就知道扔东西,这样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我就喜欢那样,你管得着吗?”
“干嘛?”季云初拧着程鹤伊的侧腰,“我不能管你啊?”
“能能能。”程鹤伊后退几步,指着身后的烤箱,“我真得拿出来了,不然就糊了。”
季云初嘁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突然她神情一惊,后退半步,揪着衣摆羞赧道:“惠敏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惠敏靠在门口笑得明媚,指着身后的民宿笑道:“我就是在店里闲着没事,想着买几个面包过去解解馋,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季云初捋着碎发下意识回答,待她反应过来,斜了眼陈惠敏嗔怪道,“惠敏姐,你瞎说什么呢?”
程鹤伊听着声响走出内厨,瞧见陈惠敏时明显愣了一下,与季云初对视一眼问:“惠敏姐,你怎么来了?”
陈惠敏依旧笑道:“我就是嘴巴馋了,想吃点甜的,鹤伊,你们店里最甜的是哪个面包?”
“呃……巧克力流心脏脏包。”
陈惠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行,就这个!平时清淡的吃腻了,就想着吃点高糖高油的。”
“好。”程鹤伊看着手上的防烫手套,“等我一下,我给你拿。”
“我来。”季云初迅速反应过来,拐到里面在程鹤伊耳边轻声提醒,“刚刚惠敏姐应该看到了。”
程鹤伊点头表示了然,抬头看向陈惠敏,紧张得舔了一下嘴唇。
陈惠敏依旧站在对面,双手交握置于身前,和蔼地看着两人笑。
“给。”季云初包好包装,双手递给陈惠敏。
陈惠敏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的包装纸,熟练地在收银机前下单付钱,朝两人挥手示意:“那我就先走喽!”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着,对上两人的视线便暧昧不明地眨下眼,怎么也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季云初牵起程鹤伊的手指,微微晃着诉说内心的尴尬。
陈惠敏往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殷勤地关上玻璃门解释:“大冬天的,关上门暖和一些。我真走了哈!”
程鹤伊扯了下嘴角,机械地挥手。
季云初干脆羞得转身将脸埋到程鹤伊的肩窝里。
到了打烊的点,程鹤伊将剩下的食材放进冰箱,季云初坐在她重新安排的位置上,直至程鹤伊关上内厨的灯,季云初仍坐在位置上,手指不断搅着衣料。
“要打烊了吗?”季云初问。
程鹤伊点头:“差不多了,我也困了。”
“那你要回家了吗?”
程鹤伊笑道:“不然还能去哪?”
季云初低头在脑海中不断组织语言,待程鹤伊走出柜台,她才鼓足勇气问:“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
程鹤伊明显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她在原地顿了一下,抿了下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一听到回答,季云初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等在门口。
程鹤伊哭笑不得,环顾四周,关掉店铺的灯光,居高临下:“干嘛,还怕我反悔吗?”
季云初笑眯眯道:“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记心里去了。”
程鹤伊缓缓落锁,推着门口的自行车走在河边:“不过我事先提醒你,我家很破的,卫生间和卧室都小小的一个,还有老鼠,说不定晚上你睡觉的时候会有蟑螂爬你脚上啃你的脚指甲。”
季云初嘁了一声,一脸不屑:“你就吹吧你。”
程鹤伊轻笑一声,默默推车走在一边。
程鹤伊的家距离面包店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如她所说,在拱桥的第二个拐弯处就是她家。是一个两户两层的小院落,院子打扫得很干净,鲜少见到枯枝败叶,一角甚至还有个简易的凉亭,门口停着一辆轿车,套着车衣,看不清是什么牌子。
“还说很破,这不是很好吗?”季云初左右张望着,“你爸妈呢?她们睡了吗?”
程鹤伊停好自行车,打开屋外的照明:“我没有爸妈。”
季云初的笑容一僵,一脸懊悔:“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这不怪你。”程鹤伊淡然一笑,“双浔的姨姨婶婶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生怕伤到我,你来这没多久,不知道也是正常。”
季云初心疼地握住程鹤伊:“那她们——是怎么离开你的?方便说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程鹤伊推开家门,“我爸在我出生第一年就跑了,听说在我高中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到初中,但是劳累过度,加上她内心郁结,去世了。”
“我的童年都是我妈、惠敏姐、梅姨还有别的姨姨婶婶给的,我过得挺开心的,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她指着眼前的楼梯:“今晚时间不早了,你抓紧洗澡,不然等老鼠出来吓着你,我可不会进来救你。”
季云初被她逗笑,与她一同上楼:“所以你对颖萱那么好,是也想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吗?”
程鹤伊偏头不解道:“这跟颖萱有什么关系?我对颖萱好,是因为她值得,不是出于同情。”
“颖萱这孩子的性格招人喜欢,不管是谁见了她,都想对她好。”
“我觉得你的性格也挺好的。”季云初轻点程鹤伊的鼻尖,“拽拽的,挺招我喜欢的。”
程鹤伊嗤笑一声,催促道:“别嘴贫了,快进去洗澡。”
“不过说好了,只有半小时,要是半小时了还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她勾着嘴角坏笑,“情急之下我可不能保证我能闭上眼睛。”
季云初又羞又怒,推着程鹤伊的肩膀:“什么嘛!半小时能干什么?”
“必须半小时。”程鹤伊不肯退让,“你要是在里面出事了,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个险我不能冒。”
季云初瞪了程鹤伊一眼,接过那人递上来的洗漱用品狠狠地关上门。
程鹤伊的浴室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简陋,空间宽敞,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一丝污垢和异味,洗手台上摆放着香薰,散发着松木香氛,淡淡的,一点都不刺鼻。
最里侧摆放着浴缸,墙面上甚至挂着一个平板支架,供人一边泡澡一边追剧,可想而知这人的下班生活是多么惬意。
待季云初出来,程鹤伊擦着半湿的发尾整理床铺,季云初震惊地指着她肩膀上的水珠:“你什么时候洗的?”
“就刚刚。”程鹤伊整理好床铺走近,“客房还有一个洗浴间,以前是我妈妈用的,我觉得方便就留下了。”
她拿起季云初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见到老鼠?”
季云初抬腿踩了一脚:“净瞎讲,那么干净的地方哪来的老鼠?”
“就是干净些老鼠才爱住,脏兮兮的谁愿意过来?”
季云初一噎,手肘捅向程鹤伊的肚子:“说谁老鼠呢?”
程鹤伊吃痛地哼了一声,弯着腰踉跄两步,正当季云初为此担心,她便又恢复正常,直起身拿起吹风机招呼:“过来,把头发吹干就睡觉吧。”
季云初斜了她一眼,坐下的同时不忘数落:“不愧是妹妹,就喜欢搞幼稚的事情。”
她对着镜子抬眸问道:“明明都是这种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分两个被子?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程鹤伊关掉吹风机,一丝不苟地将线缠绕在上面:“是我睡相不好担心你晚上着凉好了吧。”
她拉着季云初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将她推倒在床上,认真地为她掖好被子。
“小心盖好被子,这样蟑螂就不会啃你的脚指甲了。”
程鹤伊睡到另一边,一手按着开关询问:“我关灯了?”
季云初缩在被窝里,乖巧地点头。
房间瞬间被黑暗溢满,整个屋子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与布料的摩擦声。
“程鹤伊。”沉默良久,季云初突然开口,“我比你大一岁,要不你叫一声姐姐给我听听吧?”
程鹤伊一手糊在季云初的脸上:“痴心妄想。”
“为什么不行?”季云初看向程鹤伊的轮廓,“我没有兄弟姐妹,还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叫我姐姐。”
“我听网上说听自己的女朋友喊姐姐,这种感觉特别奇妙,你让我感受一下。”
程鹤伊的手掌迷糊地摸到季云初的眼眶,向下合上她的双眼:“睡吧,梦里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