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紧不慢行进一周视察铁路工程，抵达S区后莉莉斯入住科尔奈庄园。S区每当有大型竞标会才开园的科尔奈庄园破例请神女及其随行者长住。

休整一晚第二天在花房安排觐见，S区富人代表们依次上前捧起神女的手背贴上额头接受赐福，他们重新亲吻杨玉环的手，感谢他将神女带到S区。

莉莉斯询问他们目前哪里感到不便，富人们说起在各区经商的经历，其中暴露的问题。

“累了，今天听到这，明天开始单独拜访。人多了就是污浊。”

众人起身行礼送行。

司康妮送点心过来，神女浅尝辄止：“拿下去吧。”

太甜了，甜到让人觉得之前吃的苦都是幻觉。

朗元元难得在废土上见到像样的点心，味道居然毫无层次的甜。

“你还搞了调味料，废土上调味料稀缺，专注做这一门生意也早发家了。”

“我也想啊，有人不肯放我走，抓着我当苦力，”不过也没亏，调味料生意舍友们在做，L区堆区开了调味品批发专卖市场，从北境源头产地六折进货。批发商都从L区拿货，进出L区壁垒交税分成不会少。

笔尖沙沙作响，图纸擦了又改。

夏天的晚上总是热闹的，虫鸣花开，新月乍缺乍圆。

“莉莉斯，”王源阔敲窗，紧接着两个身影翻进窗户。

“宝宝，我可想死你了”，李时珍张开手臂把莉莉斯包裹，“小事儿小事儿，都好着呢。”

莉莉斯扑进他怀里，抱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系统内一别，半月不曾联系，莉莉斯每次梦到伏羲六十四卦图轮碎裂都出一身冷汗。

“宝宝做神女也不错，站远点让我仔细瞧瞧。”

莉莉斯松开他抹了两下眼眶，抬起手转了两圈，白金的修身主教袍，遮盖手心茧的主教手套，盘起的金发，冰块似的眼瞳。

“一点没变”，李时珍乐呵。

防护服夹层里摸出一排无色药剂装在独有的胶囊舱包装里的，“药终究是药，别憋坏了。”血气方刚的年纪硬要控制很是伤身。

莉莉斯灌下一支抑制剂，撩开披风露出光洁的后背，不规则纹路日渐隆起，虫翼蓄势钻出皮肤。

“没有时间了。”

他和明离说出一样的话，留在他身体里的时间能量不多了。

“002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

李时珍琢磨他这句话，想起为他算的那一挂，“你决定好了就行。”给他检查身体，采集数据赶回L区绿洲堡垒。

“哥，蜂群你想进吗？”

“前辈说进特区的蜂群不如进他的蜂群，”两代资料库的差距在内部直播中看得见，他见识过，也未曾改变想法：“莉莉斯，我没有追求，成为天才弊大于利。”

王源阔的追求始终如一，做个普通人。无论背负多少，接触什么人，保证自己的底色。

蜂群曾经是时代的悲哀，蓝玫瑰驯服蜂群为人类生存服务，仍改变不了它是悲剧产物的本质。悲剧不能因为其剧情好就让更多人加入。

王源阔骨子里是出生在L区的农民，相信脚踏实地一点一点种出来的硕果。一步登天的事，有违纲常，拿不起接不住。

“哥，我想请你随我们走一趟特区。”

“老板，我回去小住半月等你。”王源阔由执行者护送先行返回L堆区。

“你身边尽是些狠人，不问去做什么就跟着走。”

莉莉斯吹去纸屑，掀起图纸抖一抖扫描录入迷榖系统，“他们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会和我说的。”

废土上少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他比较幸运，遇到了。莉莉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好运气，其实有的，都在命中注定的人身上，靠近了就会好运。

“好老板。”

“从商从军都有接触，唯有从政无心得，没把握。P区总控地面，体制内的讲究不比老钱家族的生意经简单，”莉莉斯仍是流氓思维，从商擦边底线可以赚钱谋利，从军可以耍流氓，从政要的是权。

莉莉斯没有对权的渴望，偏偏权重是说话最有用的。

对P区的整改措施仍是一头雾水。

“002心得体会应该不少。”

“你要试试靠近他吗？”莉莉斯对002的戒备心很强，出发以来和002的接触避重就轻。朗元元约摸他之前吃过教训，下意识地怕。

“你们约会的时候我不打扰。”

莉莉斯觉得闷，窗外要下雨了，飞虫讨厌雨水，水汽打湿翅膀飞不动。换了一身睡袍窝在床边，他喜欢窝在床边的簇拥感，像怀抱。

李桃花每天都发消息聊上半天《山海经》和机械兽、白泽酿酒失败，大部分原因是她捣乱、天空城的非人又因为什么打架、阿依波塔又教训她等等。

小女孩的话里透露着天真无邪，莉莉斯一边看地图一边听她每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哎呀，我的驴，帮我看看我的驴！」

那只叫火烧的迷你驴养在樊昊家里，莉莉斯想出门走走顺便去看看，白天身边总围绕着人，“神女神女”的献媚不停。

威登夫妇的家里还亮着灯，L堆区的三个代理业主被抓紧牢狱时两人花了不少钱和心力，最终意识到事情不是他们能影响的，又花了钱让狱警多加照顾。

“太太”，莉莉斯敲门，是威登先生来开门，“神女大人！”

“我太饿了睡不着，闻到饼干的味道，能不能买点吃？”

“快下雨了，不介意的话请进来避雨吧”，威登先生比之前精神了，家里有一个低迷的，另一个就要打起精神来。

顾问传出死讯，三个孩子入狱，威登太太每天魂不守舍忙东忙西，丢三落四。有时候整天都在烤点心，有时候做着衣服突然发起呆坐到天黑，“我这是怎么了？”

李桃花被带上天空城后孩子们的茶话会就停了，威登太太做的点心太多，威登先生送给樊昊发给学生们。

“老家伙，我是出现幻觉了吗，我看见他了”，威登太太看见莉莉斯手里的盘子脱手，捂着嘴落泪。

“夫人，这是神女，快回厨房去，”威登先生解释她精神不太好，弯腰收拾了碎片，这个动作对肥胖的老先生难度太大了。仆人都休息了，只有威登先生陪着太太做点心。

红蝶飞进厨房，落在刚出炉的热点心上，“弟弟，这个味道还行！”

莉莉斯讨厌拓荒顾问，废土皆知。威登先生怕夫人情绪激动在神女面前失态，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请用。”

“烟草还在卖吗？”

威登先生身子一颤，扶着茶几跪下：“神女恕罪！”是福不是祸，赚的每一分钱，谋的每一份利都有代价，S区的商人都知道。如今只是轮到他付出代价了。

莉莉斯给自己斟热水，恍入无人之家。

厨房里的抽泣声清晰可闻，威登先生花白的眉毛拧着如同杂乱的草丛。

饼干消磨了两块，莉莉斯开口，“第七区售卖矩管烟，机器生产的水果和低含量尼古丁合成物，不占用土地。近海地区新建驿站打算进货做伴手礼。”

是生意！威登先生的眉头顿时疏解，双手撑着腿尽量挺直腰背：“神女大人要跟老朽做生意！”

“兄长做得，我就不能做吗？”

威登先生明白她说的是拓荒顾问，一笔不能拒绝的生意。头一次跪着谈一笔生意，不过莉莉斯没有因为顾问惩罚他们夫妇就不错了。

和神谈生意不敢多嘴，神女塞过来生意接着就好，亏一点没事，还有其他生意。

“我们的荣幸，神女，请您开口，随您心意。”

威登先生跪了半小时，莉莉斯提着丝巾打包的饼干盒离开，威登太太扶着先生送别。

大腿酸软，转身差点跌倒，威登太太拖着丈夫靠近沙发，“夫人，我们得到了赦免”，威登先生窝在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他实在太老了，神女不曾怜惜凡人的老弱。

“老家伙！我让人去叫医生！”

威登先生肥大的肚子被胸口的闷急带动，他抓住夫人忙乱的手，一双灵巧的裁缝的手：“夫人，没关系，我感觉我现在很年轻，就像见你第一面时。”

七十岁和六十岁有什么区别，听起来差别不大，可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差别听起来又很大。威登先生三十岁在F区遇到从人牙子手里逃走流浪的女孩，收留她也收留她的梦想。

她很年轻，耳朵上打满三对耳钉，用皱巴巴的纸币换来廉价的染膏涂抹一头杂乱的黄毛，悄悄贴近就没闻到刺鼻气味。

她说她还想纹身，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不受欺负的人都是这样。她想躲进混混的轮廓里，装作在毒食里沉沦，融入他们寻求庇护。

轻薄透光的耳廓可见丝丝血管，耳钉的数量记录她死里逃生的次数。那是她小小胜利的纪念。

她的手很灵巧，为集装箱里流浪的孩子和被虐待的猫用碎布做衣服，威登先生出席宴会的衣服出意外时她主动补好然后伸手问他要钱。

F区街区的流浪乞儿练就的本事就是看中富人的车冲上来擦洗一番，伸手勒索。她也会。

威登先生给了她很多钱，下次见面就看见她手臂上纹了西方恶龙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