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吴宝灌了一口酒,“我只不过说嫌挤得慌,那哥儿就敢赶我下桌,祁胜也是个没出息的软骨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既然能做兄弟,那就是臭味相投。听他这么说,好兄弟纷纷附和他,和他一起咒骂哥儿和祁胜。
几人喝了一通酒,骂了一通人,有个秃头来了主意:“他家的驴是才买的,狗还没长大,不若我们兄弟几人晚上去药了狗,把驴牵去买了,银子平分,又挣钱又出气,如何?”
“好主意!”
“祁胜如今是个残废,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也拦不住我们,此事毫无风险。”
四个人一拍即合,先各自买药或回家休息。
夜里子时,四人重新聚起,吴宝引路,摸黑走到了祁胜家门前。
吴宝将几片薄薄的猪瘦肉扔进院墙,而后贴着墙听音。
“没动静,莫不是狗子睡得太死,根本没发现?”
“可能是这样。”
“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墙看一眼,要是狗不机灵,我们就直接进去。”
其中最瘦的一人爬上墙,发现院子里果真没狗,肉也没人动,就率先跳进去,招呼兄弟们一起进院。
等到四人都进了院子,狗叫声仍然没有响起。
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有呼出去,激烈的犬吠声就从正屋门口传了出来。
四人悚然一惊,还以为被伏击了,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几下跳上墙翻出去,按约定的路线逃跑。
实则并没有人伏击,只是两条小狗聪明。
它们平日里不挨饿,许见秋二人若吃肉,它们也能吃到小小一块,还能喝肉汤,因此看见旁人扔的肉就没有急切咬上去,而是先躲在一旁观察。
幸好它们还没有观察结束,那几人就按捺不住进来了,否则就要上当了。
犬吠声激烈,屋里夫夫二人自然被吵醒,从窗户里隐约看见有人翻墙。
“有贼,抓贼了!”祁胜走到院里喊。
“快抓贼啊!”许见秋也跟着喊。
两人一边喊,一边跑出去追。
自古以来,寻常百姓对贼都是深恶痛绝的,听见喊抓贼,汉子们就自发起床拿着锄头等家伙什走出门。
年纪大的妇人夫郎也开门帮忙。
贼跑得再快都不及声音传播的速度。为着抓贼,村里人动作也快,很快四遭有灯光亮起,贼的位置被人报出来,最终四个全部抓了。
“这个叫吴宝,我认识是绿水村的。”
“狗日的!偷到我们村来了!”有性格烈的汉子直接给了吴宝一个窝心脚。
贼偷了一家就会偷第二家,因此抓贼大家总是义愤填膺,抓到后也难掩暴戾。
秃头见吴宝都被打吐血了,自己身上也挨了几下,连忙喊道:“谁说我们是偷子,我们只是路过,没偷东西!你们无穷村不能这么不讲理!”
“没偷大半夜来我们村干什么。”祁胜沉声质问。
因为手上有伤,他没往前面挤,是在人群外面说的话。
“我们路过。”秃头说,“我们才从镇上回来,从你们无穷村穿过去难道不行吗?”
众人都停手没再打了,祁胜得以安全走到秃头面前:“你们在镇上干什么回来这么晚。”
“我们嫖去了,镇上姐儿滋味好,回来得就晚了。”秃头很聪明,编道,“怕直接从自己村里走被人看见闲话,所以就从你们村借道,诸位爷爷叔叔,这实在是个误会。”
朝廷是明令禁止百姓嫖.娼的,但力度不大,即使查实报到县衙,也只是当几天的劳役或是交一笔罚金。
一般没人去举报。纵嫖爱嫖的人太多了,被这些人记恨上可不是好过的。
“对对对,是个误会。”其他三人连连附和。
顶多当劳役和被打死,这两样任谁都会选前者。
正好他们几个都嫖过,也是真的结伴去嫖过,因此说起细节来头头是道。
这期间,村长也赶到了,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听他们说完并未全信,让自己儿子和一名村人去搜身。
他们从秃头身上搜出了绳子和布条。
“这是我买给媳妇的。”秃头狡辩,“家里总有用到绳子的时候,碎布是补衣裳用的。”
“你口袋里还有油腥,这总不能再抵赖了。”
“买肉怎么了……”
秃头还想再狡辩,却祁胜一脚踹翻。
祁胜把毒肉拿出来给大伙儿展示,道:“村长,他们应该是来偷驴的,先把他们绑起来,等到天亮再当着全村人的面处置吧。”
“行。”村长赞成这做法,吩咐下去。
把绑瓷实关在祠堂,派人守着,就让各人回家继续睡了。
许见秋和祁胜自然也回家。
虽是把毒肉拿走,许见秋还是不放心,就把沾过毒肉的那块儿地皮铲了扔出去。
而后他摸了摸两只小狗的脑袋:“今夜立功了,明日给你们买骨头吃。”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两只狗欢快地扭了起来,在他手心蹭脑袋。
小狗不用干活,白天想睡就睡,有的是精力,可许见秋没那么大精力,陪两只狗玩了一会儿,洗了手后便回屋休息了。
—
次日一早,吴师傅准时赶到祁胜家门前,却发现只有许见秋在。
“昨夜里抓了几个偷驴的贼,村里正在惩处,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许见秋给工匠们倒茶。
吴师傅点头道:“贼确实应该狠狠惩罚,叫他以后再也不敢偷。”
“吴师傅也不喜欢贼?”许见秋温声问。
吴师傅道:“这话说的,哪个会喜欢贼。”
“您不喜欢就好。”许见秋这才说道,“抓的四个贼里,有两个是绿水村的,吴宝也在其中,我和祁胜还怕您生气。”
吴师傅心中咯噔一声,着实没想到吴宝居然敢偷东西,还被人抓住了。
他连忙撇清关系:“他若真是个贼,我还要感谢你们帮我找出贼娃子,绝除后患,怎么可能生气。”
另外两个绿水村的人也表明态度,绝不会与贼偷为伍。
“我就知道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伤了和气。”许见秋颜色好,笑起来柔和,说话又是在夸他们,几个汉子心情都好上不少,自然更不会生气。
另一头,村长让人请来了绿水村村长,还有涉事的红河村村长,才开始审判处置。
一般村里抓到贼都是自己处理了,但无穷村格外穷,青壮汉子也少,故此村长才把另外两个村的村长请来,免得得罪了他们,以后自己村子不好受。
吴宝四人欲图偷东西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贼偷人神共愤,两个村的村长理亏,也嫌丢人,就说只要不闹出人命,任由无穷村处置。
村长:“好,那就依照惯例,让他们举着牌子大喊‘我xx是个贼’,绕村一周,然后再打断一条腿,东西他们没偷着,就不用赔偿了。”
“就依你的。”
村长便让人去拿牌子。
祁胜却觉得此事这般处理对无穷村没什么助益。
他走到三位村长面前,说了几句话。
“这样好,打断腿遭人记恨,也是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不如就像这小子说的那般行事。”绿水村的村长率先支持。
红河村也支持:“这样挺好,他们若是还要脸,此一番动作会逼得他们自己离村不用我们赶,也能给村里其他人警示。”
无穷村的村长也没什么异议,此事便更改了做法。
“举牌子绕村照旧,腿就不打断了,改为在无穷村服役一个月,或修路开荒或上山砍柴只管一顿饭,每户轮流做,所得的实物我会按照人口数量分给大家,老弱之家多分一份。”
顶多费一两顿饭,剩下都是白得来的好处,况且都住无穷村了,谁家还没个老弱?
村人都没有异议,反而纷纷赞成。
此事就这样定论,那四个人也没意见。
要是断了腿,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休养,还疼,若缺钱或者没养好就得瘸一辈子,村里瘸过腿的一下雨就腿疼,如此比较起来,还是干活好。
祁胜回到家,跟许见秋说了结果,许见秋也觉得好。
“昨夜四人都被打了,村长让他们先回家,休养两天再过来干活。”祁胜又说。
许见秋道:“这样更好了,若他们一直这里那里疼,做活也做不了多少。”
“村长正是这样考虑。”祁胜说着,把哥儿的左手拿起来看了看。
许见秋的烫伤当天很疼,还起了水泡,后来把水泡挑开,抹了烫伤膏,今天就已经结痂了。
结痂后的掌心看着很丑陋,许见秋有点不想被汉子看,把手抽了回来:“今天已经不疼了,估摸着我明日就能做绣活儿。”
“不用那么着急,结痂更要好好休养,否则会留疤。”祁胜又握住夫郎的手,“你若想干活,就单用右手画些绣样儿,或者练练字,亦或者想学文章或者想作诗,我都可以教你。”
许见秋原本没想着学什么,但听对方这么一说,就有些起意了:“你能教我画画吗。”
仿画好挣钱,他若是也能仿就好了。还有另一个好处,若是会画画,以后绣样儿也可更多些,遇见什么好看的景色,也能画下来留念。
还可以给所爱之人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