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
赵春儿心中惴惴,在院子里踱步好几圈,拉住一名下人问道:“夫君可喝了药?”
“喝了,老爷已经睡下了。”下人回道。
赵春儿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他前日又与药三厮混了一回,他对药三说了自己的困境,药三便说,他的困境是因胡天楠而起,因此,杀了胡天楠才能解决。
胡老爷过世,现如今胡家由胡天鹤把控,胡天鹤与胡天楠关系不好,明面上都不走动,堪称断亲。
他只要杀了胡天楠不被人找出把柄,不仅能解决困境,还能获得胡天楠的遗产,从此以后自己做个富家寡夫,岂不妙哉?
赵春儿被药三说动,恰好胡天楠风寒,就从药三那里拿了毒药,方才投进了风寒药中。
下人说胡天楠睡了,莫不是已经死了?
赵春儿心中更加恐慌,悔恨不已。
听说被毒死的人都会有异状,届时若是被查出来,他岂不是全完了?
他浑身发抖,靠在柱子上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进了胡天楠的房间。
房间内静悄悄的,有一股药味,胡天楠躺在床上,看上去也静悄悄的。
他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鼻息——竟真的没有了。
脑中嗡的一声,赵春儿原地僵住,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来一般。
不知道多久过去,他才敢再度把手搭在胡天楠身上,使劲儿晃了晃。
胡天楠被他晃醒,烦躁地一甩胳膊,正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疯了?”
见他没死,赵春儿一时又哭又笑,扒着床沿,瘫在了地上。
想必是他方才太害怕,才摸错了。
“你真疯了?”胡天楠慢吞吞坐起来,阴恻恻地盯着地上的哥儿。
赵春儿摇摇头,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闪过,他捂着肚子:“我……我的孩子没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他一直“怀孕”,就真的像药三说的那样,得真的杀了胡天楠才行。
若是想寻求一丝活路,就得把孩子“流了”。
“你说什么?!”胡天楠上来扯他的衣服。
赵春儿没提前做准备,使劲儿把人推开,抓乱头发,做出一副疯样:“滚开!你是不是想害我的孩子,滚!”
他踹了胡天楠两脚,手脚胡乱挥舞,胡天楠风寒是真,拖着病体,一时竟打不过他。
赵春儿冲出门,开始在院子里发疯。
家里只有一名哥儿一名汉子一个厨娘,总共三个下人,厨娘采买去了,汉子不敢碰主夫,哥儿根本扯不住发疯的人,竟让赵春儿跑了出去。
胡天楠怒不可遏,命人赶快去追。
赵春儿不断往前跑,可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谁能帮他?
……
跑得快要没力气了,没有碰见药三,赵春儿还是跑回了自己以前的家,也就是赵家。
恰好赵母在家,她见儿子披头散发跑进来,连忙将人抱住:“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胡家的下人紧跟着追进来,还有一大群闻风看热闹的,堵在门口。
“我的孩子没了。”赵春儿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娘,我的孩子没了……”
赵母脑中也是“嗡”的一声。他们家如今日子能好起来,全是因为赵春儿找了个好夫家,而赵春儿能嫁过去,是因为怀了孩子。
不过她毕竟不知道胡天楠残缺,所以很快冷静下来,蹲下来安慰儿子:“春哥儿,你先起来,娘找郎中给你看看,只要你身体没问题,孩子没了再怀就是。”
赵春儿心想:可胡天楠身体有问题。
他哭得更凄惨了。
赵母无法理解他,勉强把人扶起来到一边坐下,倒了温水:“先喝点水吧。”
赵春儿又跑又哭,的确渴了,接过茶碗一口气喝尽,拽着母亲的袖子:“娘,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赵母满口应下,让家里小孩去找郎中。
赵春儿立即阻止,说孩子前几天就掉了,已经看过郎中了但是一直不敢说出来。
正好胡天楠追进来,听见这话。
他怒不可遏:“你把我儿弄没了?!”
—
胡天楠娶赵春儿就是为了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便要求休夫退彩礼,否则就将赵春儿打杀了。
彩礼是一百两银子,当初赵春儿拿了二十做依靠,还有八十两留在家里。
赵春儿的二十两没动。家里八十两银,赵家用了五两修缮屋子,五十两新买了个小院,正在给赵大郎说亲,想找个秀才的女儿或者哥儿。
赵家本身也有一些积蓄,赵大郎在码头出工好几年,也有存款。
把新院子卖了,自家再出些钱,能凑足一百两。只是一买一卖之间会亏个十两左右,亲事更是说不着好的了。
不光是赵大郎,其他儿女的亲事也会受连累。
一头是赵春儿的性命,另一头是其他儿女的亲事。
其实也就赵大郎婚事着急,其他儿女年龄还小,还能再拖几年,能缓过来。
赵母犹豫道:“要不我们把钱还了吧。”
赵父道:“娶妻生子本就要给彩礼,大家都是这么办事的,伤娠也正常,哪家不伤娠?你当年不也伤娠过两三个,我怪过你吗?成亲还不到半年,春儿又不是不能再怀,凭什么被休弃。”
赵大郎附和说:“还彩礼更是无理取闹,伤娠一个孩子便要退还彩礼,有些成亲不要彩礼的,难道生一个孩子就要汉子补一份彩礼么。”
“话是这样说,可这桩婚事本就……我看他是真的敢杀人,我们不能看着春儿被打死啊。”赵母流着泪说。
赵春儿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她看顾着长大的,纵使长大后不服管教,她也不想孩子死了。
“娘,如今的县令是个清官,天底下从来没有伤娠就杀妻的道理,大不了我们闹到公堂上,他不敢真的杀了春哥儿。”赵大郎劝道。
听大儿这么一说,赵母找回几分主心骨:“好,我们去打官司。”
赵春儿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听着家里人的议论,装作昏迷了,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