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苏冉内心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的两年让她养成了时刻警惕的习惯,因此现在回来她的精神几乎在瞬间绷成一条线。
手机的振动似乎停了很久,苏冉觉得奇怪正想拿起来看一眼,就听江淮安一声惊呼。
苏冉瞬间看过去,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当初的入口。
即使过去六年,这里依旧留有当年的痕迹,就连土地的颜色都比其他地方要深,很明显,这里草地似乎经历那场世间就再不会长出。
此刻,实验地的入口就这样大喇喇出现在几人眼前,黑洞洞的,让苏冉不由心生退意。
坦白说,她记得那段过往,但并不代表她可以直面悲剧。
无数次实验,被当做血器与工具,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几乎每一天醒来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夜风拂过,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树叶摩擦,又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苏冉不动声色看了眼身后林殊,见他没什么异常这才放心。
江淮安从刚开始就一直很兴奋,现在更是要打头阵进去。
苏冉没异议,沈未慈才不管他,林殊就更不用说了,这一路来几乎没反驳过江淮安的话。
与刚才孤儿院的楼梯很像,但却又不一样,风从地道潜入,响起阵阵类似于呜呜的声音。
地道很宽敞,几人并肩都不会觉得拥挤,江淮安手举着光,不断好奇打量四周,眼神却很认真探寻着什么。
苏冉余光看见,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借着他的光打量起周围。
不会有人闲到清理郊外事发现场,这里也几乎不会有人来,因此这里的痕迹被完全保留下来,血迹经过时间流逝变得发黑褪色,地上甚至还能看见一些不明动物的骨头。
也就是走到真正进入实验室的入口时,苏冉突然顿住脚步,她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从刚开始就一直紧绷。
没人发现,从他们进入这里开始,空气中就开始飘散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很淡,却诡异。
一开始苏冉自然而然以为这是以前留下的痕迹,毕竟当初的地下到处都是满满消毒水的味道。
可,什么消毒水味道能维持六年不散?
当她意识到问题,周围人也反应过来。
随着扑通一声,沈为慈最先倒地,他是其中最不了解这里的人,因此在确认没什么危险以及林殊也在的情况下彻底放松戒备,也就是这一会,消毒水味道不断被吸进鼻腔,意识开始模糊时,他也知道自己栽了。
江淮安虽然早有戒备,但这味道不知怎的,就算他早就掩紧口鼻,可仍旧无孔不入。
不止他,就连林殊也紧跟着倒下,悄无声息。
苏冉仍旧站在那里,目光冷淡,身边围绕着细小的荧光,不断在周身徘徊。
啪啪啪!
一阵摆手声传来,一位看起来身形高大却异常年迈的老人自深处踱步而来。
“小冉冉,好久不见”。
看着这张慈祥充满笑意的脸,苏冉却移开视线伸手似乎想在这空无一物的地方抓住什么。
博士见状,伸出手晃了晃拿出了玻璃容器,里面仅剩下一些血迹残渣,很少很少,少到只能看见一点点红色。
“你是在找这个吗?”
苏冉收回手,面无表情看着他。
“没想到六年过去,你竟然还有这东西”。
“当然,毕竟没什么比这东西更好用了”。
博士像是没看到苏冉的抗拒,上前想要揽住她,苏冉后退却陡然转身。
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位同样挺拔却年迈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盘发,紫色的朴素长裙覆盖全身,而她的身后是几只睁开猩红眼睛的试验品。
苏冉表情没什么变化,心底却在暗骂江淮安不靠谱。
“小冉冉,过来呀,这么久没见,你不想院长奶奶吗?”
老人自说自话,比博士更快抓住苏冉的胳膊。
“当初你被原优发现,可担心死奶奶了,生怕你进了那个地狱就活不成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像地狱的地方吗?”
院长闻言一愣,随后轻笑出声。
“那倒没有”。
博士站在一边不可置否,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快地上三人被带着离开。
苏冉刚上前一步,就被院长死死掐住胳膊,阴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好歹是我看大的孩子,小冉冉的朋友奶奶自然不会伤害”。
说到这,她看向博士。
“毕竟,小阿殊也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博士这才笑出声,伸手揉揉苏冉的脑袋。
就这样,苏冉被这两人裹挟着带入地下
刚开始,上头还会派人定时来这里搜查,可随着原优的创办,重心被渐渐引走,这里就彻底每人来了。
可没想到,时隔六年,再次来到地下,这里与以前竟没有丝毫偏差,到处都是被圈养的实验体,还有小孩。
那些被拐来的孩子仍旧如记忆那般,躺在洁白的担架上,身边是不断运作的仪器,血被一点点抽走,另一边却是将实验体的血输入小孩体内。
突然,苏冉的手臂一痛,低头看自己的手臂上已经插入一个针管,在一点点抽取她的血。
博士拿着针管小心保存,走进一扇房间,紧接着苏冉也被院长拉进去。
依旧洁白到无可挑剔的房间,里面正做着一个眉头紧锁,不断咒骂的女孩。
女孩的半只胳膊被平面切下,正源源不断往外滴血,身旁正坐着一位面若好女的青年,不断安抚她。
两人见博士进来眼皮都没抬,银织的情绪很不稳定,不时会朝着周围墙面发射坚硬的细丝,留下漆黑的孔洞。
博士将血递了过去,银织只是闻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喝下,唇角溢出的血也被她舔舐干净。
奇迹的是,断掉的胳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裸露的血面逐渐长出新的皮肤,直到完全恢复。
银织挥了下手,感觉没什么问题也只是哼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跳动不断响彻在众人心底。
奇怪的是耳朵却什么也没听到,这种声音是从心中直接发出。
苏冉捂紧心口,手死死攥着手机。
其余人则一脸诧异,除了博士。
他此刻神情兴奋,不断抖动着肩膀,放声大笑,随后扭头吩咐银织,骨伞,将所有实验品放出。
做完这一切,他笑容加深。
“孩子们终于回来了!”
与此同时,这片偏僻没有人烟的山林开始不断有人进入。
最先到达的是焱稚,她头发凌乱,碎发全都被吹在脑后,胡乱的披散在后面。
一靠近她就敏锐看向头顶,那里有一只黑色的乌鸦,按理说平常的乌鸦眼睛都是黑色,而这只却是红色,隐隐还闪着红光。
两者对视,焱稚收回目光,朝着记忆中熟悉的地方走去。
就在这时,乌鸦突然嘎嘎叫起来,扑腾着翅膀想要挣扎,但却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抓住,同样闪着红光的眼睛出现在身后。
随着嘎嘣一声,手掌松开,早已死掉的乌鸦掉落在地。
少年坐在树上饶有趣味看着焱稚的背影,随着一声轻笑,身影消失。
焱稚丝毫不在意身后事情,只顾着向前,苍白的大手从后面伸出,环住她的脖子,下巴搭在脑袋上。
焱稚拍了下脖子处环着的手,红夜依旧无动于衷。
无奈,她开口。
“林殊在里面”。
“嗯”。
“一直没动静,估计他又没反抗了”。
“嗯”。
“……红夜”。
“我在,阿姐”。
少年语气轻快却带着无尽眷恋。
“松开”。
“不行哦~”
终于,焱稚抬头,红夜也低下头,两人对视,红夜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蹭蹭她的脸。
“阿姐去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
许久,她才道,“没有”。
“那阿姐为什么不让我们来”。
“没必要”。
焱稚眼神澄澈,说话声音没有起伏。
“我来就行,你们没必要”。
红夜闻言眯着眼,又蹭了蹭焱稚的脸,使得焱稚脑袋偏了些许。
“阿姐可别骗我”。
话音一落,他松开手。
焱稚走了两步,突然转身眼神复杂看着他。
“嗯?怎么了?”
焱稚没回话,示意他低头,突然脸颊处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红夜不可思议睁大眼,愣愣看着她。
焱稚又环住红夜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也跟着蹭了蹭。
“我不骗你,我活着就一定回来”。
“阿夜”。
红夜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同样伸手抱住焱稚的腰,将头死死埋进她的脖颈,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
“你帮我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靠近”。
这话一出,红夜虽然开心,但却也疑惑,就在这时,焱稚又重复了一遍。
“可以吗?”
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红夜闭了下眼,随后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哑。
“好”。
两人又抱了一下,焱稚推开他,独自朝着深处走去,直到那抹白影消失在黑夜中,他才收回视线。
就那样站在那里,不断摩挲着手指,守在那里,听着焱稚的话,不让任何人靠近。
以至于后面赶到的将八百他们都被拦在外面。
越是心急,红夜就越是不让道。
若凤急得都想动手,却被小白拦下,少年说话润泽清朗。
“算了若凤,阿稚不让去,红夜不会让路的”。
“那就打到他让路!”
若凤扭头,怒气反驳。
“你要阿稚不高兴吗?”
少年垂眼,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眸,只散发些许金光,只有若风看清那双鎏金色竖瞳此刻满是焦躁。
他们从不是因为朏朏失踪,或者是林殊出现在这里。
他们来这里只是突然发现焱稚不见才陆续跟来,其他人,他们根本关心。
因此,这几人突然安静,直到花儿他们赶到。
一行人全部停在原地,并且听焱稚的话,为她拦住了之后到来的非人,以及军队。
作者有话说:
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幸会没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