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狸暗暗挑眉，她这大概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好像快到了，我听到了声音。”玟狸装作什么都没问的样子，再次转移话题，心里打定主意不再多问，多问多错，而且此时她还有更关心的。
她是真的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虽然很微弱。
“大皇子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玟狸迫不及待地出去打探情况，虽然还没到最后的汇合点且地道里目前很安全，但她不能掉以轻心，她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
没想到这个出口就藏在内宫与外宫交界的宫门偏房内，这里是个给侍卫们的临时休息所。玟狸听到的动静就是两班侍卫换班时闹出来的声音。
出口面前正好挡着一架屏风，这方便了玟狸的偷窥行动。
“要命了，西殿突然着火，我被派去灭火一夜没睡。”
“你还好等会儿就可以借着站岗眯一会儿，我们可是马不停蹄就要去神祭上警戒的。”
“我看最轻松的就是去保护神子的那一队了，怎么就没把我挑过去呢？”
“啧啧啧，你以为他们真是去保护的？”
“什么意思？展开说说。”
“得了吧，哪有那么多功夫跟你说这个，快去看看朝食和浓茶热的怎么样了，吃完就赶紧换班。”
“急什么啊，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玟狸的目光滑向面前的几个炉子，上面煮着热茶和有在不少在加热的饼子。
言淮露馅了？
不，那就不会只是派人“保护”他。大概是护法院的人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派人盯住他。但被人盯着，脱身的难度可就大了。
隔着一道屏风，外面清晰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到玟狸耳里。看着马上要烧开的水壶，玟狸有了主意。
“啧，只能告诉你们今天打起精神，到处都盯着点！”
“切，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你也不怕喝水噎死！”
“去你的！快去看看朝食热的怎么样了，吃完就换班！”
被指使的人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屏风后提了热水，又把其他人的饼子拿出来。
“大家赶紧吃，吃完该留在这儿的留在这儿，该去祭台的赶快去祭台。”
“是！”
一片繁忙中，没人发现角落的细缝悄悄关上。
“走吧。”玟狸悄声对大皇子说，总归得先到达汇合地。
大皇子自然看到了她刚刚钻出去了一趟，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做了什么。
等到了真正的目的地，玟狸又准备出去查看一番，这次大皇子就提议让他一起去。
“不需要停下来等我，我会在后面慢慢走。”
玟狸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通道口查看了外边的环境，闻言转头严肃地对大皇子说：“慢慢走是不行了。”
大皇子面色一紧。
“看起来我们得爬一段。”
大皇子：……
这一段又长又黑的通道两人爬了得有一刻，爬在前头的玟狸才闻到一丝混合着青草味的土腥味儿。
“马上就到了。”玟狸提醒跟在后面的大皇子。
“嗯。”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不久后，通道内照进光线，真正的出口就在不远处。
玟狸不由加快速度。
洞口出长满了杂草，一看就没人进出过。玟狸从包袱内找出匕首，一边等大皇子跟上来，一边除去一部分碍事的杂草，弄出一个一人的出口。
做的差不多时，大皇子也跟上来了，玟狸照旧先出去探路。其实在割草时玟狸就观察了环境，除了虫鸣声没有其他的动静，但她还是攥着匕首小心翼翼地从草堆中钻出去。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坡，洞口就在山坡背阴处。
玟狸拨开各色杂草和灌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探索。她们是从神宫中的暗道里出来的，这地方应该离神宫不远，总不能一下跑到京都之外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玟狸看着与山坡斜对面的神像与人群，感慨言淮给找了个好地方。既然周围环境安全，玟狸回去把大皇子带出来。
“这是......我的府邸？”没想到大皇子倒是对个山坡很熟悉。
府邸荒芜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从护法院的人以修养为由把他禁锢在神宫中，他的府邸就荒废下来。只是神宫中的暗道通向的竟然是他的府邸，而他作为府邸的主人却一点不知。
怪不得这里人迹罕至，原来是大皇子的府邸，而大皇子的府邸里竟然有这么大的一块地！如果是和树林高山比，这当然只是一个小山坡，但这是在大皇子“家里”。
玟狸咋舌。皇权再被压制也是皇权啊。她顺着山坡的走向远眺，很快就发现了关键。
“那里，连着山林？”
大皇子顺着玟狸的指向看去。
“那里是皇家猎场。”但现在皇室衰微，已成护法院那些人游猎的场所。大皇子面色黯然几分，但仍解释道：“猎场在内林，外林通向兴岭。兴岭绵延不绝，其中野兽无数，等闲不可入。”
兴岭？她不就是沿着兴岭一路来到京都的吗？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言淮把汇合点定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可以再着手备些什么了。
天光越来越亮，大皇子背靠着一棵酸枣树，远远看着祭台上的神像面孔越来越清晰。
祭台下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民众，随着日头升高，人数只增不减。
那应当是他的百姓，但他们现在跪拜、拥护的却不是他。而他只能在荒废的府邸一角看着，无能为力。大皇子撇开视线，不愿再看。
“是不是要开始了？”玟狸兴冲冲地赶回来，她下了趟山坡换了衣服，还给大皇子找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服装。
大皇子看着那身不知是哪个下人来不及带走的粗布麻衣，抿了抿唇。
“是干净的。而且你现在身上这套衣服太显眼了，必须换下来。”
给完衣服玟狸赶着去干别的事，“下山麻烦，到后头去换吧，我绝对不会偷看！”说完就又跑了。
等她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换完衣服的大皇子。而神祭也终于开始了。
隔得远，玟狸听不到祭台上的人说了些什么，但她能看到明媚的霞光照在神像上，宛若神像正在发光，也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山呼海啸般跪地，能听到他们朝着神像高呼“神明保佑”。数万道呼喊汇成一道，音浪一圈圈的扩散，震撼久久不散。
玟狸抱着胳膊，抚平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这种阵仗，内心但凡不那么坚定的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吧，怪不得护法院怎么都不肯取消神祭。
正当玟狸感叹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高处突然出现，稳稳落在祭台上。是言淮！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玟狸知道就是他。
他是怎么办到的？虽然隔得远但她看的全啊，这都没看到他是从哪儿出来的！
“拜见神子！”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音浪，证明玟狸并没有认错人。
“神殿不仁，神使不善，灾祸频发。”
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传遍京都。
一直低着头的大皇子倏然抬头，他在说什么？！
玟狸缓缓睁大眼睛，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大？！
“神明失格，自请剥夺神位。”
跪拜的人群陷入骚动，神子说的什么？怎么听着不对劲？有机灵的已经想到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神子疯了，把神子给我带下来！”大护法气急败坏地对身旁的侍卫命令道。
“是！”
“看，那是什么？！”
“神像流泪了！”
“天哪！神像流出血泪了！”
祭台上的人离神像更近，抬头一看，神像脸上果然缓缓地淌出两条血泪。侍卫们心神俱产，当即跪了一地，这样一来，言淮不急不缓地说出接下来的台词。
“天下分崩之势不可挡，今日之后，此世间再无神明。”话音落下，他所站的地方燃烧起熊熊烈火。刺目的火光让周围的人纷纷掩面遮目，等烈火熄灭时，祭台上哪儿还有神子的身影。
但这还不是最让大护法感到棘手的。
“神明消失啦！天下又要打起来啦！”
“是神殿！神殿坏事做尽亵渎了神灵，神灵才不再保护我们的！”
“都是神殿的错！”
“传闻是真的！是神殿亵渎了神明！”
“神明都消失了，神殿这些人不配我们继续跪拜！”
“他们才不是神的使者，他们是罪人，他们该死！”
百姓沸腾起来，隐隐有冲破宫门之势。
“把门给我守住！还有你们这些人，跟着我，赶紧去抓神子！”为今之计是要把神子抓回来，让他在众人面前承认那番话是被他人逼迫蛊惑，不然一切全完了！
“可是神子，刚刚不是已经仙逝了吗......”接连接受冲击的侍卫们弱弱地问。
“那只是障眼法！不要多问，跟我走！”这么点时间，他一定走不远！
然而侍卫们并没有跟上。他们突然捂着胃部痛苦地开始呕吐，一时间祭台上一片狼藉。
“一定是神谴，这一定是神谴责.....呕......”
大护法捂着鼻子艰难寻找落脚点，脸色愈发难看。
“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