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被放鸽子了。
午时已过，美人未现。
南宫羌口嚼自制的糖丸，手边是凉透的汤药，“就说别信吧，现在人跑了，不回来了，你的计划泡汤了。”
田十一不语，埋头从一堆令牌里挑出一个丢给南宫羌。
南宫羌接住，放在掌心端详，“军机营千户？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避祸用。”
“你故意的？”
明知弘名商会在寻凶手，还敢明目张胆把余晓梦从听月楼带走，即使余晓梦没有出卖，这里也暴露无遗。
南宫羌：“余晓梦是昨日走的，他们昨夜怎么不来？”
不是说杀手专挑夜黑风高时动手？
“余晓梦不敢直言与我做了交易，自然也不会说她的毒未解。”
这对兄妹的关系虚假得很。
吃了第一副解药和延缓毒发的药丸，怎么也得挨过一晚试试真假。
至于余晓梦与荀山君之间如何虚与委蛇，如何拉扯便不是田十一需要考虑的。
“你又有几成把握确定今夜会来人？”
“九成。”
山庄暗探传信，不少高手被召回。
“不一定是晚上，日暮时分也适合动手，你稍晚些将东西收拾好，搬去谢大人家去住。”
南宫羌攥紧令牌，“你不和我一起？”
“我要去郊外，顺利的话天亮前与你汇合，夜鹰留在你身边，若一日后我未回来找你，你就先行回京。”
南宫羌摇头，“不行，我要等你。”什么一日后未回来，晦气话，呸呸呸！
田十一拍拍南宫羌的肩，安抚道：“京中急召，你先回去替我看看情况。”
南宫羌执拗要与田十一一同回京，“我不。”
田十一：“阿羌，听话，你若执意要留，我就让夜鹰把你打晕运回京都，当街巡游。”
“……”好歹毒的女人。
临走前，南宫羌将便携小药瓶塞田十一满怀，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受伤。
田十一捧一兜药瓶出门，正低头找地方装药，听见隔壁传来动静，抬头见一颗圆脑袋从门后探出，鬼鬼祟祟地环视外街。
是扬州城外驿站遇见的季向南的小随从，好像叫季斐。
那日听他唤季向南“郎君”，这称呼现在只在大氏族中沿用。
姓季的大族，还有爵位……
田十一感觉有什么信息被她遗漏，眼下着实记不起来。
“姑娘！”季斐瞧旁边的人有点眼熟，再仔细看，不正是在驿站时与郎君同桌用饭的田姑娘，季斐用衣袖遮脸，小跑到田十一面前，“田姑娘可知我家郎君在哪？”
田十一眉尾轻挑，略显诧异，“我应该知道？”
季斐亲耳听到送还外袍的人说是奉田姑娘之命，自家郎君都能将外袍借于人家姑娘穿，二人关系应当不错。
卫国公嫡子俊朗神秀，高中前便有不少姑娘倾心，花笺拜帖塞满门房处，同辈的族中娘子也常受人之托请季向南赴约一见。彼时季向南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卫国公的授意下，宴请皆被当时服侍季向南的老仆拒之。后来高中状元，骑马游街，红袍英朗少年郎，一路香包投掷，回府时额头都擦红一片。过两日，传出永宁公主仰慕新科状元，渐渐狂蜂浪蝶散去，唯有一女子明明不在身侧，却如影随形。
作为郎君身边的随侍，出京前季斐从未见过郎君与哪位姑娘走近过，听田姑娘的语气生疏，似乎又与他想的不一样，眼下找到郎君最要紧，来不及深究。
季斐：“郎君用过午食后便不见踪影……”
“放心，你家郎君有手有脚，自己会回来。”田十一停留是以为出了大事需要她帮忙，看在季向南在花街帮过她的份上，她勉强能在百忙中抽出一点点时间，结果听季斐的话，不就是不见个人，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郎君是从家中逃出来的。”
“我知道，他逃婚。”
季斐惊：“郎君连这都告诉你了？”
田十一反问：“这该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
“既然如此，我便如实相告。”季斐俨然一副将田十一当作自己人的模样，稚嫩娃娃脸露出凝重的表情，“家中派来抓郎君回去的人入城了，郎君外出，我怕他撞上那些人，他们认得我，我不便出门，烦请田姑娘帮我找一找郎君，叮嘱他早点回来。”
如果遇见季长临，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被黏上。
田十一了然，季斐怕自家文弱的郎君被家仆当街抓回，自己被丢在这里，“若能碰到他，我会替你传达。”如果没碰到，就自求多福，走离几步，田十一想想还是回头与季斐多说一句，“你家郎君和谢知府的公子有些交情，你若实在等不及，我朋友晚些时候会去谢府，你可与她同行，官府找人比你找我有用。”
“多谢田姑娘！”季斐欣喜目送田十一离开。
距扬州城二十里外的临时营地，季斐寻遍宅子都没找见的季向南和童天盛作为玄武卫派出的帮手正坐在青龙卫众人中间，被当作稀罕物打量。
“这两个小白脸看起来细皮嫩肉，能打仗？”
“一天天脑子里只有打仗，前线大胜，轮不到青龙卫出马，没听到上面下的命令吗？我们是来剿匪的！”
“多能耐的贼寇，能让苏统领派出那么多人？”
“苏统领只说来这之后听从田统领安排，又没说贼是谁，你问我，我问谁去？”
“田统领又在哪？”
“去问纪统领。”
“纪统领昨日就走了，上哪去问？”
“爱找谁问找谁问去，反正别逮我一个人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议论声一字不落听进季向南耳中，他们口中的苏统领应该是青龙卫统领苏添月，在京都曾与其有一面之缘，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可惜年纪轻轻守了寡，如今年近三十。纪统领是在苏州遇到过的纪何，朱雀卫的统领，面上蓄胡，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剩下的田统领……似乎是田十一。
她果然是位统领。
极其年轻的统领。
有人十三岁高中状元，有人双十不到任职统领，倒在常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