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莱茵娜正准备去往魔法山脉的事宜，就看见王后一行人正向这边走来。

于是她低下头想装作没有看见，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

“莱茵娜魔法师。”

王后叫住了莱茵娜。

“王后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吗？”

莱茵娜只得停下脚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宽大的魔法帽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颜。

王后步伐优雅，款款向莱茵娜走来。她盯着莱茵娜道：“莱茵娜魔法师，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对你说的话吗？”

“抱歉，王后殿下。”莱茵娜低下头，躲开王后锐利的目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行告退了。”

在她转身时，王后的声音突然传来：“莱茵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聪明的人可以活下去。而魔法师你，是想做智者还是愚人呢？”

莱茵娜脚步一顿，片刻后道：“也许想做智者的人很多，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做我自己。告退，王后殿下。”

看着莱茵娜逐渐走远的身影，王后狭长的美眸微眯。

阿特跟在王后的身边，道：“王后殿下，这个莱茵娜也太不识好歹了，您好心邀请她一起成就大计，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

王后淡淡地扫了阿特一眼，阿特顿时察觉失言：“抱歉王后殿下，我再也不敢了。”

王后这才收回目光，道：“谨言慎行，阿特，我想这并不需要我来教你。”

阿特这才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是，是，王后殿下。”

“走吧，一切按计划进行。既然莱茵娜执意如此，那就别浪费了我辛苦准备的魔咒了。”

“是，王后殿下。”

——

莱茵娜一直向前走着，没有回头，一直走到了昨晚与莉亚闲聊的蔷薇花亭边。

等到感觉不到那抹几乎要刺进后背的目光后，莱茵娜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一丛蔷薇花枝旁。

王后的野心，她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

那时她还是王室魔法引导师，负责寻找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并训练他们。

那天王后突然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箱布伦币和整整十三件魔法器。

魔法器是仅次于元素晶石的东西，根据上面施加的魔法阵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效用。

但能够承受魔法的物件本就极其稀有，能够使出魔法阵的魔法师更是少之又少，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制作一个完美的魔法器。

当时她看着这十三个魔法器震惊不已，王后则一一为她介绍了这些魔法器的作用，并且许诺如果她帮助王后做一件事，王后便将这些魔法器都送给她。

王后想让她组建一支魔法师队伍，一切需要都由王后提供。

原本她还有些疑惑，她本来就是要寻找有天赋的孩子组成队伍，这也是她一直带队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王后只是笑了笑，莱茵娜记得非常清楚，那天王后的嘴唇像是喝了血一般鲜红不已，她唇边挂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莱茵娜魔法师，我需要的是一支，属于我的魔法队伍。”

她着重强调了“属于我”这三个字。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是您来领导这支队伍，当然，您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当时莱茵娜不明白那抹笑的意义，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对欲望猛烈到极端的渴望。

当时莱茵娜拒绝了，于是就在第二天，她魔法引导师领队的身份便被撤销了。

她尝试过提醒国王他枕边人的危险，但国王像是被下了什么□□一样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只有王后每每站在国王的身边，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她。

那次后，王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她了。

直到三个月前，她出发前往魔法山脉带领她所教导的学生亲自体验魔法，却在就快到达的时候被叫了回来。

王后所谓的教导布埃尔殿下魔法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三个月，是王后给她的最后考虑时限。

莱茵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乌云朦朦的天边。

只希望，在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那群孩子能够领悟魔法的真谛，阻止一切发生吧。

很快，一天过去，阴沉沉的天空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抹阳光。

莱茵娜将一切准备好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黎涅的寝殿旁。

她看着这座熟悉的建筑，心下复杂。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黎涅殿下了，不知道殿下过的怎么样。

莱茵娜一直来往与城镇和魔法教师，要不是这次国王宣召，她可能还没有机会来王宫一趟。

莱茵娜慢慢走向那座冰凉的建筑，她步履迟疑，咬了咬牙向前。

可在靠近大门的最后一刻，她还是退缩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黎涅，每次看到黎涅安慰她的笑容，听见黎涅叫她“老师”，莱茵娜都会愧疚不已。

即使她知道莉亚说的是对的，她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可她的面前总是时不时浮现出黎涅小小的身影。

莱茵娜最后还是没有敲响那道门。

她伸出的手慢慢垂落，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

但是，在她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师。”

莱茵娜的身影一顿，片刻后她笑着转身，背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角：“黎涅殿下。”

黎涅应该是刚刚洗完澡，湿润的黑发还挂着水珠，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和黑色束边马裤，安静地站在高大的白楠铁木门前，神色淡淡。

笔直的小腿包裹在筒袜中，到小腿一半高的长靴显得少年身形愈发纤细高挑。

他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和多余的服饰，却难掩少年从内而外的贵气。

短短一年没见，莱茵娜几乎要认不出面前的人了。

黎涅的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容了，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盯着莱茵娜。

莱茵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双眼睛。

“黎涅殿下，您这是要准备休息了吗？”

半晌黎涅才回答道：“没有，我只是习惯傍晚洗漱了。”

“噢。”莱茵娜僵笑着，难得露出窘态。

两人相顾无言，莱茵娜几乎要将衣角戳出一个洞来，才听见黎涅道：“莱茵娜老师，既然已经来了，不进来坐坐吗。”

“啊，黎涅殿下……我，我想起来我可能还有些事情没完成……也许我得离开了。”

“事情？除了该怎么处理我之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能难得住莱茵娜老师呢？”

“什、什么？”

面对黎涅突如其来的话语，莱茵娜一时愣住了。

黎涅面色波澜不惊，似乎讲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啊，就连处理我这件事情都完成了不是吗，莱茵娜老师？”

“你，你都知道了？”莱茵娜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在黎涅这件事上她觉得十分愧疚。

内心的道德感和理智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理智告诉她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这样对谁都好，可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我很抱歉，殿下……”

“莱茵娜老师为什么要道歉呢？将我换走，抛弃我这个没有天赋的废物，才能让其他有天赋的人更好的学习不是吗？”

“黎涅殿下，您不要这么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只不过魔法并不是您擅长的领域罢了。”

“所以……”黎涅神色不明，缓缓地走向莱茵娜，“你选择抛弃我了是吗？”

“当然不是了黎涅殿下。”莱茵娜不明白黎涅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愣了一秒后道。

随着黎涅的靠近，莱茵娜觉得有一种不适感逐渐蔓延，随着神经流到全身各处，让她忍不住生出远离的想法，“殿下，这不是抛弃，只不过我不再是您的老师而已。但如果您想见我，我会立即回来。”

莱茵娜的闪躲想一柄锐利的尖刀深深地刺进黎涅的心脏，内心被撕裂的感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恐慌在心中蔓延，阴暗的情绪渐渐将黎涅吞噬。

他几乎不能自已，失控地上前用力地握住莱茵娜手腕，竭力压抑的声音略带沙哑：“莱茵娜，你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学生的，你说过的……”

莱茵娜的手腕被黎涅捏的生疼，不过比起四肢百骸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这点痛意不算什么。

莱茵娜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不过看着面前的黎涅，莱茵娜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她急忙安抚道：“殿下，我是这么说过没错，您依然是我的学生啊，这永远不会变，只不过我不再教导你了而已。”

“不一样，不一样了……”黎涅低声喃喃着。

“什么不一样？”

莱茵娜还想再说些什么，黎涅突然抬头。

那双眼睛里满是阴郁的晦暗，看得莱茵娜心下一惊。

接着黎涅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是你选择了抛弃我。”

话音刚落，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穿透了莱茵娜的骨头，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莱茵娜察觉不对，一把将黎涅推开。

黎涅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黑色的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从脖颈处一直生长到了他的下颚。

黎涅浑身被一种诡秘的黑雾所笼罩，他措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黑雾顿时变得浓郁了一分。

黎涅神色哀伤：“莱茵娜，你现在连靠近我都不愿意了吗……”

莱茵娜弯下腰，痛苦地捂着脸，无法回答。

黎涅失魂落魄，还在不断地小声呢喃着：“你不是说永远都会是我的老师吗？你不是说，会永远陪伴我吗？”

莱茵娜听不见黎涅的话语，她只觉得耳朵里里一阵尖锐刺耳的嗡鸣，脑袋仿佛要炸开。

紧接着，莱茵娜特殊的绿色眼睛里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花，表情变得呆滞。

她周身被一股阴冷的力量所环绕，浑身的骨骼开始变形。

黎涅这才发现莱茵娜的不对劲，急忙靠近道：“老师！您怎么了？！”

随着黎涅的靠近，莱茵娜发出一道更加痛苦地嘶吼，她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快……快走……离，离我……远一点……啊——！”莱茵娜无法自控，一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一边像一头野兽一般冲向黎涅，将他按倒在地。

黎涅手足无措，只能抵抗着莱茵娜几乎疯狂的攻击，浑身的黑雾散去不少。

莱茵娜的眸子突然有了片刻清明，她大声嘶吼着，艰难地收回自己长出黑色指甲的手，转向自己，随后重重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顿时喷涌，尽数滴溅在黎涅白皙的脸上，十分血腥。

莱茵娜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软绵绵地倒在黎涅的身体上。

黎涅仿佛失了神志，怔怔地看着莱茵娜可怖的脸，眸子里毫无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