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熹年昨天睡得太晚，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但垃圾星这几天阴雨连绵，也没有出太阳，空气湿湿沉沉，像粘着蛛丝的巨雾。
昨天晚上垃圾星又下了一场酸雨，裴时礼的小房子有些漏水，傅熹年勉强修补了一番。
但尽管这样，屋里还是漏了不少雨水进来，大大小小的褐色水洼，泛着古怪的臭味。
抱着被子打了个喷嚏，傅熹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跳下床，踮着脚尖拿起一瓶营养液续命，顺手提起门口放着的扫帚，将雨水扫出门去。
不远处，一个老头穿着棉袄大摇大摆朝这边走了过来，傅熹年抹了抹额头的薄汗，眯眼看去。
来抢东西的？
傅熹年握紧扫帚。
走得近了，傅熹年才瞧见这大爷满脸胡茬，青一道紫一道的胎记遍布半张脸，左脚还有些跛，后背有一个大疙瘩，笑起来牙齿龋黄，还是个地包天。
那大爷过来转了一圈，又扬着大鹅一般的脖子走了。
傅熹年挠了挠头，忙将门关上，给裴时礼回了条消息，钻入游戏舱。
*
“你家门口有个大爷，”傅熹年今天有点冷，套了灰色毛衣还搭了厚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大鹅一样，脖子伸的老长。”
裴时礼有点印象：“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别往外跑。”
傅熹年应了一声，然后又“嘿嘿”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第一天刚来有点害怕，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你感冒了？”听傅熹年说话闷闷的，裴时礼问。
“唔，”傅熹年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昨天屋子漏雨，可能受凉了，我先去买个药。”
傅熹年待机两秒，手里出现了一包药，裴时礼给他拿了杯子和热水，傅熹年“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还可能是上次霉菌洼地的副作用，”傅熹年喝完，又裹了一条围巾，红眸巴巴看向裴时礼，“你看光脑热搜了吗？”
“看了。”裴时礼将杯子收好，又给傅熹年倒了一杯白开水。
“啧，小人就是小人。”
傅熹年嘀咕一句，吹了吹热水，小口小口乖乖喝掉。
——
【小少爷这话什么意思？】
【小人就是小人？吃瓜dna动了，难道另有隐情？】
【我昨天就觉得怪怪的，因为一开始遇见颜尘的明明是裴时礼，我还纳闷最后怎么变成临炽战队邀功了】
【楼上，有没有可能裴时礼准备送颜尘去三元药业，被临炽战队阻止了（笑哭）】
【我关注点有点歪，小少爷和实力哥关系好好，和之前几期变形计差别好大，这一期意外的平和，小少爷没我想的娇气，裴时礼也没我想的那么势力，一切都刚刚好诶】
【确实，好久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过了（bushi）】
……
洞鬼水漪，A-级污染区，但却没有人敢说它是真正的A-级。
傅熹年休息片刻后，两人戴好加速器，一同前往。
“布莱尔基地昨天给我发了通知，”傅熹年找话题聊，“布莱尔大赛即将开始，问我们参不参加。”
“有什么奖励？”裴时礼问。
“布莱尔石和一只A级污染物，”傅熹年道，“布莱尔石是一种很好用的加工材料，可以在增加延展性的同时，提高一定的增伤，你的白骨也可以用。”
“至于那个污染物……”傅熹年咳了咳嗓子，“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颗蛋，还没孵化出来，预估有A级，也许没有，但也许更多。”
傅熹年将相关通知发给裴时礼：“你要感兴趣我们就去试试，不感兴趣就算了，主要还是入学考和能源大赛。”
“参加吧，”裴时礼说，“练练手。”
“行。”傅熹年戳了戳光脑，“那我报名了。”
……
污染区太远，加速器换了三四个还没到，俩人沿途开锚点，开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约摸着跑了半个小时，才远远看到洞鬼水漪地界。
“真远啊，”傅熹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看来得搞辆车了，不然光靠腿能把人跑废。”
谈话间，傅熹年给裴时礼发去好几个车型：“喜欢哪个？”
不愧是小少爷，行动力upup。
裴时礼在汽车页面瞧了一眼，划开第二页，这页是摩托车。
“摩托不错。”裴时礼道，“方便。”
说罢，裴时礼也没矫情，挑了几个不错的发给傅熹年。
傅熹年先收藏，而后拉了拉腿筋说：“出去看看性能，如果可以直接拿下。”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再次上路，这次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污染区边缘。
洞鬼水漪笼罩在雾蒙蒙的水汽中，这边天色并不好，灰沉沉好似一块儿掉色的幕布，幕布褶皱，便是缀上的乌云。
两人卸下加速器，站在洞鬼水漪外，好似还能听到里边潺潺的流水声和隐隐传来的钟声。
傅熹年有些紧张，便不停呼气，吸气，又呼气，吸气，“修炼”了几个周天，才颤着嗓音道：“走吧，我们进去。”
闻言，裴时礼一脚踏进污染区。
第一反应，很湿。
第二反应，湿透了。
拧了拧衣服，裴时礼将袖口挽起。
整个洞鬼水漪被罩在浓雾中，白雾遮挡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吸进鼻腔后，还泛着一股铁锈味。
【您已进入污染区——洞鬼水漪】
【本副本又名——幸福之家】
【请找到副本钥匙，在规定时间内离开副本/击败污染源/？？？】
【本污染区内存在未知生物，各位玩家进入污染区后会获得特定身份，请按照身份卡如实扮演，否则副本会产生异变】
【通关率：0】
系统提示音响起，裴时礼本就不高的身高再次缩水，身上衣服一变，口袋里多了些东西。
与此同时，裴时礼精神海里一空，他下意识唤了一声：“池雾？”
没人回应。
指尖泛白，裴时礼眸底闪过刹那的慌乱。
“池雾你在吗？”
依旧没人回应。
池雾不见了。
思绪混乱片刻，裴时礼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副本机制。
这是灵异本，池雾又是以灵魂状态寄生在自己身体里，可能被这个污染区检测到，单独获得了一具身体。
只是没想到……
他不知何时，竟有些适应池雾的存在了。
傅熹年还没进来，裴时礼垂眸，掏出口袋里的卡片。
这是他的身份卡。
【身份卡】
姓名：贺朝阳
年龄：9岁
信息很少，裴时礼只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个小孩。
“我来了。”
裴时礼刚收起身份卡，傅熹年就慢吞吞的从浓雾里现形，面前这个傅熹年约摸着只有八岁，脸肉嘟嘟的，一双红眸含着水雾，看起来像哭过。
不知是不是池雾不在，裴时礼总觉得哪里都不对，看傅熹年走路都觉得不顺眼，一截一截的，不像人，像僵尸。
“你哭了？”裴时礼问了一句。
“是啊……有点害怕。”傅熹年挪到裴时礼身侧，比裴时礼低上半个脑袋，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快进去吧。”
裴时礼侧眸瞧了傅熹年一眼，心想傅熹年变小后，走起路来怎么这么奇怪。
按下心底的疑惑，裴时礼顺着浓雾弥漫的方向朝路的尽头走去。
温度越来越低。
裴时礼挽起的袖口冻上一层霜，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往内走，身体好像就越膨胀，好似气球，不断充气。
“贺朝阳——”
“贺朝阳——”
而且身后总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鬼哭狼嚎的，好像在叫魂。
又往内走了些距离，裴时礼感觉双腿有些无力，低头一看，他的手比之前肿了整整一倍，双腿隆起一个又一个鼓包，衣服破烂，还沾着不知名的东西，黏黏腻腻的，像女人的头发，一股鱼腥味儿。
“贺朝阳！”
又来了。
裴时礼侧眸去看傅熹年，刚想问他听到了没，却忽的发现身后之人不见了。
傅熹年呢？
裴时礼愣了一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声响在身后。
就好像腿不能弯曲，只能跳着走般，由远及近，像敲击着水面，有鼓点的跳动着。
“哒哒哒……”
“哒哒哒……”
“贺朝阳！！”
裴时礼猛地回头，倏地对上泡的腐烂的人脸。
人脸整个又肿又大，嘴唇白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眼睛被掏空，驻扎满白色蛆虫和黑色头发。
贴脸开大。
下意识后退，裴时礼却是双腿一软，他抬手唤出白骨，一棒子敲下，周遭的世界开始支离破碎。
“贺朝阳——”
鬼哭狼嚎声又进了一步，裴时礼突然有些窒息，口腔鼻腔呼不上气，白骨落地，整个世界灌满了水……
“快醒醒，我是陆灯啊。”
裴时礼忽的睁眼，侧转身子开始大口咳嗽，正在喊魂的傅熹年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凳子上蹿出去。
“傅……陆灯？”
裴时礼听到了自己稚嫩的童声。
“是我。”傅熹年喘息两下，才稳住情绪。
他红眸朝一侧转了转，裴时礼顺着傅熹年的视线看去。
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老人，形同枯槁，像一座木雕，他整个被罩在灰色阴影下，一双古铜色眸子瞪得很大，正死死盯着裴时礼。
“魂醒了，回去吧。”
声音沙哑，像两根树枝在摩擦，难以言喻的刺耳。
傅熹年上前，扶着裴时礼起身，两人道谢出门。
这里应该是一处老旧小区，墙皮脱落不少，水泥地面也有点开裂。
“吓死我了。”
两人往出走了段距离，傅熹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嘤嘤两声。
“刚刚他让我叫魂，我以为你开局就没了，呜呜呜。”
裴时礼：“……”
傅熹年：“话说，你刚刚看到什么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看到你带我走。”裴时礼如实，“然后你变成水僵尸，还鬼哭狼嚎的喊我名字，我就醒了。”
傅熹年：“……”
水、水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