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半梦欣赏着眼前的胜利，那些她拖欠的工资终于可以还上，游泳馆的建设正在步推进。

她只是稍有疏忽，就已经瞧不见人群中的文殊娴和洛前洲了。

文殊娴和洛前洲躲到了员工休息室，两人拥抱在一起。

文殊娴几乎全想起来了，从她们的相识到相爱，一路走过的无数。

可就在今晚有人告诉她，即将上演一场离别，而这场离别是所有人都无法干涉的，洛前洲必须要亲自承担这一切。

文殊娴不该被蒙在鼓里，或许暂时她与洛前洲是快乐的，但长此以往呢？

这些天她把自己所能记住下来的事情全都拿笔写了下来，写了厚厚的两本日记本。

她们躲在休息室里，闹中取静，隔绝掉了外面一切的闹闹哄哄。

“陈思雨呢？”文殊娴好像很久没看见她了。

陈思雨为了文殊娴的事情牺牲了很多，甚至变得精神错乱胡言乱语，然后她跟着她那所谓的妹妹一起去了神秘空间，彻底从她们这个县城上消失不见。

“应该还会见面的。”洛前洲说。

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一切逐渐偏离轨道。而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享受这片刻的美好，所以她们选择了逃跑。

文殊娴带着洛前洲往游泳馆的后门溜了出去，她想送美人鱼回到大海，而不是被圈养在狭窄的游泳池中。

从窗户翻了出去，文殊娴回家打包行李，一切从简，她把所需要的东西全塞在一个双肩包中，里面的两本本子占了绝大多数的位置。

洛前洲率先提起文殊娴的包，握住文殊娴的手。就当两人准备离开家门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将文殊娴护在身后，只身一人屹立在门前。

敲门声不断，夏半梦呼唤着文殊娴的名字。

“你如果出现的话，麻烦回来一趟，不论你是不是想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聊聊。”夏半梦在门口持续性地敲门。

眼下她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文殊娴把洛前洲推入浴室后独自面对，如果她可以确定这里的人伤不了她的话。

在和洛前洲商量好，确保她不会出来后，文殊娴打开了门。

夏半梦说她不该逃避，那些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总要面对的，如果再逃避，所有的一切都得让洛前洲承担。”比如说她成了人鱼，夏半梦说这就是对洛前洲的惩罚。

文殊娴依旧警惕地把着门把手，直到夏半梦说出一句让她动摇的话。

“如果你不妥协，她们就会让洛前洲妥协。”

文殊娴合上门，心里默念着很快就会回来，希望洛前洲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游泳馆从门口开始就围着人，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前洲，一路上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基本快囊括了整个县城上的居民。

他们只给文殊娴留了一小条过道，可以容她一路走到游泳池前。

他们欢呼文殊娴的归来，夏半梦介绍着自己这的金牌教练。

望着泳池的水面，文殊娴第一次感觉反胃，她受不了地趴在地上，瓷面相间的纹路让她头晕，尤其是当手掌接触到那的瞬间，那几天的回忆全都涌入她的脑海。

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人鱼的尾巴被蜷缩在狭窄的池子里根本无法伸展。

“文殊娴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教练，游泳馆能有今天她的功劳功不可没。”夏半梦的介绍道。

随着她的介绍，所有人在瞬间给予文殊娴掌声如雷，吵的的她的耳朵片刻的刺疼，有些耳鸣。

他们不管文殊娴当下是否不适，只是一窝蜂地热闹朝她涌去。

在人群快要簇拥，淹没了文殊娴前，她猛然站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但一口气还没完全缓和过来，只感觉头晕眼花的。

夏半梦来之前答应过文殊娴，不论她做的选择如何，但人必须要到场。

文殊娴没有逃避，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夏老板，我要离职。”文殊娴果决地说。

周围的人机械般停下，歪着脑袋看向文殊娴。

文殊娴为了不和他们那诡异的眼神对上视线，特地把自己的头弯地很低，可却在那诡异氛围时有人从下方弯腰特地去看文殊娴脸上的表情。

“呀，她在害怕呢。”

凑在文殊娴面前的那个人面部极其怪异，嘴角不自然地弯度，形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地笑。

水面上泛起一个小浪花，一双白皙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就光这样的画面其实让旁人看起来是挺惊悚的，但文殊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洛前洲。

她毫无保留地朝她靠近，在即将要被洛前洲拉入水中的时候，被夏半梦抢先。

“找到那条人鱼了。”她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人群开始簇拥，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文殊娴，而是水里的那条美人鱼。

人鱼在水中灵活，池子又四通八达，一群人在水里扑腾半天，最终捞了一个空气。

游泳馆能复苏，全仰仗了洛前洲，它的宣传语是这样的，只要办了这里年卡的人，便可以欣赏到美人鱼的真面目，但凡是在这边续费满两年的人，便可以和美人鱼有亲密互动。

夏半梦确实是靠洛前洲挽救了这里，但与她签订协议的不是恶魔，而是她自己。

所有人都想见美人鱼一面，但人鱼只有一条，所以她就继续加大筹码。

据说见到美人鱼的人类会获得启示，碰到美人鱼的能容光焕发走好运，吃到她鱼肉的能长生不老。这一切的代价只是区区几张游泳卡，他们几乎掏空了全部家当，只为了一睹容颜。

“夏老板你还真是个恶人啊，居然想到这个法子来赚钱。”有人说道。

夏半梦只是一笑，她很享受自己在这个故事中的身份。

若不是洛前洲试图提前了解的自己的生命，来拯救被框定住的文殊娴，那么她也不会收到惩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鱼。

毕竟那鱼若是离开了水，就是待宰的羔羊，除了等待干涸死亡，就是任人宰割。

洛前洲在惊吓中窜的没影，人群从见到人鱼那刻开始的兴奋，变成愤怒。

他们开始把一切的矛头全都指向夏半梦，觉得是她联合水里的女人一起欺骗他们。

夏半梦被逼急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直直的对准文殊娴的脖子。

见到游泳馆的老板也开始变得疯癫，这群人是想要得到美人鱼的，却在临近崩溃的文殊娴和夏半梦面前胆怯。

美人鱼在乎的女孩，应该也有点本事在身。

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夏半梦答应各个金主，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会让这个事情有所了解，她挟持着文殊娴一步步的往后退，最终在大家伙的注视下慢慢退到了游泳池后面的那个过道中。

两人僵持，谁都没有对话，只是默默地往楼梯下面走，直到摸到最后一级台阶，夏半梦发现前方没有光后，才有些动摇。

为了给美人鱼一个相对舒适独立的空间，她将下面全都改成了海水缸，打着灯光以便洛前洲可以活动。

可现在灯光已经全部熄灭，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黑漆漆、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你不要跑，我开个手机的灯光。”夏半梦和文殊娴商量道。

文殊娴当然不会跑，比起上面那些人，一个夏半梦，她还是有信心可以放倒她的。

一阵阴风从尽头飘了过来，两人冷不丁地寒颤。

在那看不见的黑暗尽头，突然眼前出现一个身形诡异的影子，光看轮廓并不能分辨出那是个什么东西，直到那东西缓缓靠近，把夏半梦吓得拔腿就跑。

文殊娴停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朝自己而来的怪物。

她生着张人脸，身后却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尾巴带着鳞片，虽然她那在地上蠕动的样子显得艰难、可怕。但文殊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走廊之间，安静如斯，可以听见镶嵌在墙壁里的水管，哗啦啦的流动声。

洛前洲变成了怪物，显然她还和自己的尾巴刚刚认识，无法协调地行动。

“我带你走，我们回到池中。”文殊娴说。

她上前抱起洛前洲，在一间间地房门中来回开，尝试通过地下的房间回到那个诡异又美好的地方。

她的想法是可行的，在推开最后一扇门时，文殊娴几乎是用完了全部的体力，她需要带着洛前洲不断试错，洛前洲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沉，脸上出现的怪物特征逐渐变多。

看见那熟悉的黑暗之后，文殊娴脸上的表情变得轻快。无论这些人再怎么疯狂，一定是追不到这下面来的。

就在她带着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下一秒洛前洲恢复意识，忽然起身将文殊娴推入万丈深渊。

她在慢慢下坠，伸手够不到洛前洲，趴在悬崖之上，洛前洲默不作声，已然已经是个泪人。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自私。

故事的开始是她们相遇，故事的结束一定是洛前洲的意外，那留下来的文殊娴呢？

她必须要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失去爱人的滋味。

文殊娴又回到那个空间之中，今天这里没有的太阳，被乌云笼罩，昏暗和池水，水面变得有些不平静。

每次文殊娴到这里来，总是会出现在不一样的场景中，这里的空间好像会一直变化，变得文殊娴有些晕头转向。

陈思雨站在不远处，她的脸看起来更加阴暗，一动不动地望着文殊娴。

“随她去吧，这是她的选择。”陈思雨淡然地说道。

文殊娴从原地站起，抬起头想要寻找回去的路。

此时的洛前洲一定孤立无援，即便她已经变成怪物，但显然那群人类看起来更加可怕。

“反正只要她死了，故事就会结束，你的噩梦也会消失。”陈思雨说。

她无数次想要侧面提醒文殊娴，在抵不过她和洛前洲那强烈的情感后，选择不再干涉。

“梦醒了，会是什么样的呢？”文殊娴问。

如果这场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这也会包括洛前洲吗？

“你是个优秀独立的人，是一个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能活的很好的人。”陈思雨说。

在她那像死人一样的表情上，文殊娴看见了她眼神的闪躲。

“说谎的是吧？”她当众揭穿。

陈思雨已经不想再和文殊娴说下去了，她选择逃跑，消失在池边的转角处。

文殊娴大概能猜到，她也明白这是朋友善意的谎言。

她开始重新寻找离开的通道，哪怕最后无法拯救洛前洲，也要和她待在一起。

或许是文殊娴的内心感动到了“上天”，在走过几个池子后，她又见到熟悉的管道。

五彩缤纷的滑梯出现在这空间的尽头，等待着文殊娴的是寂静，给足了她时间思考。

滑梯的排列顺序和之前的不同，和文殊娴喜欢红色，所以也无所谓选择地跳了下去。

滑梯很长，比之前还要长，文殊娴静静地接受弧度给她的失重感。

然后，滑梯把她送去一个柔软的地方。

文殊娴被送到一片草原，从刚才冰冷的瓷的环境中瞬间脱离，还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四肢着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迎面吹过温柔的风，刚开始接触草地文殊娴还有点不适应，慢慢地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速度也慢慢变快。

放眼望去是平原，往前走了几步后才看到了地平线，一座座的小别墅在前方，那些房子尽头站着个女孩。

女孩的头发被冲淡没了色彩。黑色，在阳光下不再耀眼。

洛前洲的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在文殊娴面前尽量保持着美好的一面。

文殊娴无需回到游泳馆，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片刻，便可以再一次和洛前洲相遇。

她向洛前洲奔去，在地上跌倒了两次仍然爬起来继续跑。

张开双手，文殊娴挽住了洛前洲的脖子。

那后来呢？

后来县城上的人怎么样了。

据说他们在吃了心心念念的人鱼肉后，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好运”，而是都疯了。

包括夏半梦，她当老板的梦彻底破灭，混在一群疯子堆中，最后永远地沉睡那个她自己搭建的小乌托邦中。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