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帅的手停在了那条代码链的前面，这还是他竭力控制的结果。自从那面墙被沈渊搞塌了以后，他总觉得很难控制自己这幅身体的反应。
放在以前，沈渊的那嘲讽根本引不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但现在不同，他总觉得自己像一颗随时要炸开的气球，任何尖锐的话都不能入耳。
怎么回事？他身体的主动权居然不在自己手上了？
这比被困在副本还要令他感到恐慌，他曾经看到过死亡的队友回归副本，彻底沦为副本里一个无意识的NPC。而他现在还活着，居然也逐渐开始无法掌控自己身体。
难道官方又在偷偷更新游戏了？现在活人玩家也会被篡改身体数据接入游戏成为一个无自主意识的NPC了吗？
果然是个变态游戏。
王帅咬牙，他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将手收了回来，尽管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但他没得选。
他沉默地走下石堆，逼迫自己无视身后那堆对他极具诱惑力的代码条们，每一步走的都相当艰难。
苏政岳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回事？”
王帅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不能。
他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对抗那股想要控制他的外界力量上了，根本没工夫回应苏政岳的提问。
“沈哥的话是什么意思？”刘飞自然没想那么多，他以为王帅是被沈渊震慑到无话可说，对他而言，沈渊的话足够有分量，王帅会顺从听话也是正常。
苏政岳没回话，他注意到王帅整个人的别扭及僵硬，很难不怀疑那些代码对他做了些什么。
“走。”王帅艰难地挪到了苏政岳和刘飞身边，他不确定沈渊是个什么东西，比起沈渊，目前他更相信苏政岳和刘飞。
“这会儿想走了？”刘飞见缝插针的讽刺他，“不是刚刚那会儿和自己没关系的态度了？”
“别闹了。”苏政岳挡在刘飞面前，他看到王帅眼里那团想杀人的火，很显然，王帅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苏政岳将刘飞挡在身后，他看着王帅唇边的鲜血，那是王帅极力克制的后果，他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苏政岳：“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苏政岳第二次发问，他不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和王帅一样的境地，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病毒吗？”余鱼问，他将目光从王帅的身上转到那些仍在滚动的代码条上，“官方主机被病毒攻击了？”
这是作为副本boss最自然的想法，在他还是副本boss的时候，他曾经遇到过几次病毒篡改，只不过那个时候官方介入的较快，对服务器没有造成大面积的影响，只是部分boss和npc短时间的被接入了另一段程序。
看起来和现在的王帅差不多，都是个半丧尸形态，脑子控制不了身子。
“不是。”沈渊轻声回复着余鱼，摇了摇头：“不是病毒。”
余鱼：“那能是什么？”
余鱼盯着那堆滚动的代码，纯白色的空间纤尘不染，除了那堆黑色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代码链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副本，所有被强行拉入到这个游戏的玩家都拥有着“自己已经成为游戏NPC”的自觉，但与真正NPC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被写入故事程序，没有一套既定的故事走向，活着的玩家拥有对自己身体绝对的主导权。
但王帅刚刚的表现很明显违背了所有人的常识，他似乎无法自控。
如果不是病毒入侵，不是病毒无差别的攻击了活人玩家和编程NPC，能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
“是。”沈渊的声音沉静，只用了一个字就毫无情绪地肯定了余鱼颅内的想法。
什么东西？！
余鱼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自己脑子，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怎么就是了？！”
沈渊笑：“不说我也知道。”
余鱼：......
苏政岳：“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官方行为，应该是官方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了他。”余鱼说，这是沈渊认可过的想法，余鱼只是照常转述，他知道苏政岳已经忍了很久，再不直接报答案，苏政岳应该会直接起跳发疯。
官方行为？
所以......官方已经开始直接对玩家下手了？
苏政岳的目光落到王帅身上，这会儿他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大概是离那些代码条远了一些，王帅的呼吸明显自如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余鱼解释道，“不过不管是什么，那个代码条肯定不能是什么我们可以随便碰的东西。”
没有人对余鱼的解释表示异议，他们只是看着那堆代码条沉默。
苏政岳缓缓挪动脚尖将自己向后撤了半步，他的一举一动都开始变得谨慎。他们比不上沈渊和余鱼，很难说自己和那些代码的安全距离是多少。
“你是怎么知道墙后有这个东西的？”王帅目光死盯着沈渊，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友善，只阴着一张脸又看向余鱼：“你又是怎么保证自己不受控制的。”
为什么控制他？
余鱼沉默了，他哪儿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个副本boss而已，哪儿能知道官方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为什么？”刘飞鼻孔朝天，贼兮兮的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够贱呗！”
王帅：“......”
“我也不知道。”余鱼握紧了沈渊的手，老实巴交道：“墙后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受影响，可能官方也是随机选的吧。”
王帅：“那他为什么要锤那面墙？”
余鱼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于是问沈渊：“对啊？为啥？”
沈渊：“因为你想知道。”
余鱼：......
有理有据，竟然让人无法反驳。
苏政岳和刘飞显然对于沈渊的这个回答已经习惯了，根本没什么别的情绪起伏，两个人听完后只有一个想法：这地方太诡异了，得跑。
沈渊说，那些代码动不得，谁碰谁死。
因此，即便所有人对代码空间都好奇疯了，也都很惜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沈渊还说，那些代码条会对普通玩家的精神力有影响，类似控制人体行为，否则会不会被代码控制着去自杀也很难说。
基于以上两点，所有人一致同意立刻离开这里。
至此，沈渊他们进入副本已经76h了。
在离开代码空间的路上，余鱼一直盘算着他们还需要苟多久才能熬到副本结束。
“在担心什么？”沈渊牵着余鱼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感觉到余鱼对于这个副本复杂的感情，沈渊问他：“是因为那只小猫吗？”
“嗯。”余鱼点了点头，“我刚来这个副本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它，那个时候我谁也不认识又和你们分开了，对什么都很警惕，它一只小猫带我回家，家里所有的猫都不喜欢我，但它还是很喜欢我，能力范围内给我最好的，你们人类有句话是什么来的？”
余鱼想了想，他对于人类的了解大多源于进入副本的玩家，他那个副本相对比较轻松，攻略也多，玩家们在刷他那个副本时通常都在聊天。
“爱是常觉亏欠。”余鱼说，“小猫的心思很单纯，它不是不知道我那些天在找什么，它也不是不知道我在计划逃跑，但我和它说我会回去，它就会信。”
沈渊：“嗯。”
余鱼：“我总是担心咱们会站在它的对立面，无可避免地伤害到它。”
沈渊：“不会。”
“你又知道了。”余鱼笑了笑，“到时候真打起来，你怕是杀的最疯的那个。而且......”
顿了顿，余鱼又说：“而且它是这里的小猫，我们迟早是要分开的。”
沈渊：“你喜欢它，我们就带它一起走。”
“干嘛带走它？”余鱼笑，“你忘了我也是副本boss啦？等这一切结束，我也还是会回到副本的，它也一样，我们都属于这里。”
和沈渊他们不一样，余鱼一直都很清楚他自己属于哪里，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留在这里。
沈渊：“不。”
沈渊说着，牵着余鱼的手走出了人穴。
天光乍现，他们在洞里呆了太久，猛的遇到这样刺眼的阳光竟也睁不开眼。
余鱼捂着眼睛，本能地问了沈渊一句：“什么？”
沈渊：“你不属于这里，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带走任何你想要带走的一切。”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沈渊的脸上，他个头高，站在余鱼面前竟也替他挡去了大半刺眼的光芒，
余鱼看着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场景让他竟有一秒错愕。
他似乎早就见过沈渊。
即便沈渊早就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一直认为那会是某次副本中的相遇，而非是脑海中那个与副本完全不同场景画面。
他似乎早就见过沈渊。
不是在副本里。
而是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副本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