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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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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张,分明还是春辰时分,日午的漠竟似火海蒸腾,赵柔半闭着眼,在几要呕出脏腑的颠簸中强掩住胸腔的恶心眩惑之感。

殷离凝眉,身后的马蹄声渐趋接近,乌孙马果真皆是能陟高岗的好马,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咬着牙驭马向前方冲。

漠中一声鞭响,耳边凌厉,一支铁节鞭险险从面颊略过,赵柔惊呼,一瞬吓得几要哭喊出来,殷离袖出一支鱼鳞匕,身后的铁节鞭紧追不舍,又是一鞭袭来,缠绕过她一只臂。

殷离失衡,一刃刺在马臀上,白马受了惊,横冲直撞往前路奔,铁节鞭收紧,殷离咬牙,她知自己难逃被虏,在最后一刻对赵柔喊道,“趴下!”

顷刻松了缰绳,摔下马身。

赵柔的惊喊与哭声还回荡在耳旁。

她在呼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越来越远,身后的马蹄声缓慢停下。

黄蒙蒙的天拥着一枚红日,整个世界都在震荡,半空中的海东青还在唳叫,几只盘旋俯冲,险险啄去她的眼。

又是一只俯冲来的海东青,黄澄澄的猫儿眼紧盯着她,铁节鞭凌厉地一声响,一瞬有温热的血迹在她面上炸裂开。

接下来是杂乱的脚步声,她意识恍惚,似是几个乌孙士卒,那乌孙语太复杂,她听不明白。

一人在她面前蹲下,熊皮长靴上,便是长裤与貂皮窄袖短衣,一只蹀躞带束身,上挂一枚角斗饰牌,他辫发后披,右耳一只羽翎耳铛。

乌孙人的装饰。

她竭力想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可剧烈的跌摔仍另她双眼模糊,半蹲着的人还在盯着她瞧。

旁边的乌孙兵还在吵嚷,作为礼会使,乌孙语也学过个大概,他们似是起了争执,争嚷着他们的目标是福国公主,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小官员。

恍惚中,几人又上了马,马蹄声得儿得儿响,她动了动指节。

玉狮子啊,跑得快一些,千万要把长乐带出大漠。

眼前半蹲着的人嘴唇张张合合,耳边的嗡鸣声褪去,她终于听清楚他泛着冷意的言语:“公主不重要。”

面颊上感到一阵冰寒,她身子微颤,陌生的影子靠近她,他用粗糙的指节小心地擦拭去她颊上的血渍,音色温柔,面目间似是含着笑,“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

沈冽所率的永平军在漠北找到了殷离的马匹,御贡的玉殿照狮子,马臀处被刺出血淋淋的伤口,此时正在沙坡上奄奄躺着,无力地发出一阵无一阵有的热气。

赵柔受了惊吓,紧裹着一块鹿皮毯,还在惊魂未定中瑟瑟发抖。

还未平复下心情,便又被沈冽冷言赶来日午与殷离分离之处,她如何辨得清方向,可沈冽揪起她的衣襟,怒目而视,“赵柔,别以为我不知你耍的什么把戏,若找不出人,我要你给她陪葬!”

到日暮时分,红日渐沉,暗色几要包裹住整片大漠时,赵柔从马上跌跌撞撞下来,喊道,“是这里!是这里!我记得的,是那柄匕首……”

红日扒着云,一点一点往西边坠,最后一点金光映在那柄鱼鳞匕上,黑密密的纹路上悦动着波光,被主人弃若敝履,丢弃在这片寂静的漠。

沈冽俯下身,拾起这匕首,刀柄上还残留点点血迹,应是用此物刺激了白马,埋得不深,被风沙裹住了,晚间起黑风,才将沙褪去,显露出一点寒光。

黑压压的鳞层层堆叠,几丝血迹已干涸凝固,月罩下来,他的面隐在暗处,晦暗不分的一双眼,涌动着暴戾恣睢,惊天杀意。

王荣不识趣,分明公主毫发无伤,不过是丢了个礼会使,为何气氛竟如此沉寂,他道,“为何乌日苏要抓个礼会使回去?难道是将许知州错认了福国公主?”

况且乌日苏已被永平军俘虏,拷打一番,自会招出那什么许知州的踪迹,公主尚在,敌将被俘,沈冽与父亲究竟在担忧什么?

沈冽的声音沉沉的,“不是乌日苏。”

王荣正诧异,便听见王元朗吩咐几个副将,“带公主回坞堡,整备兵马,今夜随我入漠,去寻乌孙营寨。”

王荣一愣,但见他父亲面色凝重,联系到沈冽一张阴鸷酷烈的神情,便知这不知是死是活的许知州,恐怕是个尤为重要的人物。

此时漠中踏来一匹马,蹄下踏着沙,一个虞侯见了人,见礼后道,“王将军,沈指挥使,昨夜将军府内关押的那个乌孙细作……逃匿了……”

王元朗倏得站起身子,“何时不见的?!”

虞侯面上情急,“属下不知,今早送饭的女婢一入地窖,才见至昨夜一轮值士卒的尸身,至于那细作……已不知逃匿往何处去了……”

今早,这便意味着随风逃匿早于公主仪队入漠。

夜色越来越沉,漠上的黑风不识趣地刮起,照这样的形式,冒然入漠只会迷失方向,王元朗看向沈冽,只能望见他的背影,瞧不清神情,身侧的虞侯还在等着指示。

沈冽径自上了马,一刻也未犹豫,厉声道,“我一人去便罢,王叔,送长乐回府。”

他打一声哨,绵长的响声,随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响起的,是啁啁唳叫着的苍鹰。

*

殷离在中原未见过这种装饰,纱帐上用了五色绸线绣了繁复的忍冬纹路,一层又一层,身上披着缂丝璎珞纹锦被,似是怕她冷,又覆上一条大毡,三足铜熏炉中燃着香,比之中原地燃的香更多了几味药,似是一点肉豆蔻,一点菖蒲,她再分辨不出来,视线外移,这儿是一处毡帐,地上铺设羊毡毯,上有漠人牵骆图。

一人高的烛檠里燃着昏暗的灯,炭盆里也燃着荧荧的火,红松木打就的桌案与橱柜,几个小小坐礅儿,都被油成红漆色,多是些鸿雁、飞鹰、奔鹿纹样,西北处一座神桌,上供佛像。

她动了动身子,牵扯起右臂的一点疼痛,惹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是被铁节鞭缠缚过的臂,此时被包裹上细布,一点麝香的气味。

她的头还隐隐作疼,想半支起身子,却发现足上的异常,脚踝磕碰上一点冰凉,她顿下动作,掀开褥子一瞧。

原来脚上被人安了戒具,金闪闪的脚镣,拷在双足的踝骨上。

此时正有人打了毡毯门帘入内,殷离缩回被褥闭上双眸,几个身着月牙白翻领小袖长袍,戴着尖帽子的女子入内,应是婢子,一个手中端着红木托盘,见人还在昏睡中,似是面带犹疑,又将托盘放置桌案上。

她们压低声音,用乌孙语交谈,殷离只零零总总学过些交际用语,此时听下来,似是在谈论她的身份,又延展至几个熟悉的语词。

右贤王乌日苏。

赫连……

殷离皱眉,赫连?

二十年前,陶婉公主下降乌孙,嫁予当时的昆弥赫连屠,但这位英勇武士难消美人恩,在身体毫无预兆下的情况下便驾鹤西去,禅位的则是他的堂弟,时任右贤王的赫连靡辄,陶婉公主也随着新昆弥的即位,成为了赫连靡辄的右夫人。

宋廷的许盼终于有了结果,陶婉顺利诞下一子一女,接下来,即是昆弥赫连靡辄唯一的太子及冠后任左谷蠡王,在老昆弥逝去后顺利即位,赫连靡辄当廷口谕:立子左谷蠡王,作为有着宋人血统的太子,将统率乌孙完全归伏宋廷。

然而在诸事都圆满行进的情况下,时任右大将的克须靡秘密联合左右大将引兵起乱,夜袭昆弥御帐,在删改口谕无果的情况下,血洗赫连一脉,自立为昆弥。

而陶婉,则被这杀夫杀子的仇人占为禁脔。

照如此来说,赫连一氏早已被屠戮殆尽。

思及此处,原来脑内模糊的影终于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是将她整个包围的冷。

又有人在帐边走来,沉重的拖着甲胄的步伐,一步一步,带起清脆的铁器敲击音,帐外原来守着兵卒,殷离听见他们的声音,想象到他们向眼前的人俯身作礼。

两个侍婢噤了声,为人打了毡帘入内,此人的脚步停于堂中,出声询问婢子,似是得到她尤未醒来的回答,抬手令人退下。

殷离闭着眼,齿尖却在隐隐打颤。

果然……果然是他。

堂中的人注视她半晌,一步步走来,在榻边坐下,见人紧闭着双眸,抿紧唇瓣,分明不是一副熟睡的神情。

他放低声音,用的是汉语,“你的戏,向来都做得如此差。”

她如何不熟悉这音色,将那副故作尖声尖气的语调抛却,回至他原本的音调,他的戏才做得那样好,好到她被蒙蔽这样久。那人凑得更近,指节在她下颔上一点,辗转下去,她蜷在被褥中的指节随之动作更僵硬一层。

他的指节划过领口,顺着寝衣欲探入其中,殷离忽得睁开双眼,抬手便挥开那作乱的指节,掩着衣襟往身后退,脚踝上冰凉的链声撞在一起,言语是颤抖的,“随风,你胆敢动我!”

完完全全地见至人面容,她语音瞬间沉下来,“还是说,该叫你的真名,赫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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