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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暗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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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莲青瓷鼎炉中燃着一缕龙涎香,小福子置了几片梨花瓣于隔火片上,待赵烨饮下药,放下销金帐子,便悄声退去了。

又是那个纠缠他至深的梦,明德殿的人皆被他喝令出去,榻上的人面色苍白,眉心蹙着结,唯有胸腔还在缓缓伏动,他就那样坐在床侧,执着她冰凉的手,直到人指尖微动,他欣喜若狂,这病弱的莲,见着他的第一句,便是要见长乐殿下。

他环抱着人,生怕磕痛了她,“我已将她罚了禁足,不准再见你,阿离,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她明明气息孱弱,还在为长乐说话,“她未曾想过害我,你让我见见她。”

他按住人的肩,用衾被笼住她,温柔地安抚,“待你好些了,我再唤她来,你莫急……”

然而这曙光乍现原来只是回光返照,一瞬间,周遭是乱哄哄的宫婢与医正,他身上的月牙白袍沾染了她的血,她不断腹痛呕血,辗转不眠,只是呢喃着要见长乐,要见爹爹。

他内心涌上巨大的恐慌,也不顾血污,将人环抱在怀里头,直到暮色降临,小福子端上茶盏,“殿下,您这一夜未合眼了,喝盏茶,睡上一宿,待明儿个起来,庄娘子便醒了……”看着怀中苍白几至透明的人,转而化作怒气,一手将茶盏拂碎于地,殿内一众人吓得跪伏于地,小福子哽咽着,他听见自己愠怒的声音,“蠢货!废物!都给我滚出去!”

她已用尽了气力,他执着人的手,扣在自己心口,告诉她天师已入了城,过了朱雀门,再等一等,就要入大宁宫了,她忽得紧张起来,“赵烨,你答应我,你关住赵柔,把她关在殿内,不要……不要让她出来,她说的话,都不要信,求求你,不要让我爹爹见着她……”

她话音才落,又腹痛如绞,苍白的指节嵌入他的衣袍中,将他的臂扣得生疼,赵烨只恨不得那疼在自己身上,“阿离,再忍一忍,天师就要到了……”

可惜她未等到人,知晓已是油尽灯枯,用最后一丝气力吩咐人,“殷离死后,可捐躯鸷鸟,或齑粉入姑息,无禁鲜艳,无禁酒肉,无禁举乐,亲友不吊丧,不哀哭,不追思……”

夜漏已断,无人上水,明德殿内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他握着她冰凉得几要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只是她的身子越来越冷,冷透了他的心。

那股凉意另他在睡梦中转醒,他坐起半个身子,显德殿并不冷,热着火墙,三足鎏金盆内还燃着兽炭,殿内静悄悄的,他打破这冰凉的寂静,唤了两声小福子,在第三声还未出口时,小福子便急匆匆入内,见着太子殿下已披了衣,坐至案旁了。

小福子担忧他身子,“殿下,又睡得不安稳么?”

燃了灯烛,赵烨看着案上铺展着的那幅画,画上的女子着了鹅黄缎羽斗篷,坐在那舟渡船内,手中持着一只兔灯笼,暗红的亮光将她的面颊渡上一层绯红,他的这株莲,彼时还有生机,在灰蒙蒙的天地里沐浴着一点光。

他没回应小福子的话,只是将白日里的奏章重又翻开,既已梦醒,再无睡意,不如接着处理完白日的公事,小福子还要再劝,他淡淡地瞟人一眼,“扫兴的话,就不必说了。”

小福子只得低声应是,又使眼色吩咐外头的婢子点碗香茶来。

竹筠云雾的清香将人环绕住,他浅呷一口,身心惧舒,接着耐心地看着这些巨细事宜,直至翻到一花绫状轴,徐徐展开,夜漏滴答声打在他心上,外头是缃阳的倒春寒,还在刮剌着寒风,那一瞬却万籁俱寂,炉内沁出梨花香,他深深吸一口气。

他唤小福子,那声音急促地不带一丝水分,似是再多等一秒,画上的人便会飞升去了,紧接着,显德殿一众人忽得忙碌起来,仅余金漆雕龙案上一张展开的花绫状,溅上了几点不意倾翻的茶渍,容像画上的男子容颜俊丽,戴了皂纱方巾,一袭青衣,手里一柄象牙扇,眉眼如谪仙。

打着旋的风消散在朝熹中,第二日,朝外内廷上下皆知,太子殿下受了风寒,休养将歇几日,东宫闭门谢客,朝事由西府暂理。

*

萧道成这按察使到青州时,已是暮色四合,他此番授命不是大张旗鼓地来,而是隐匿身份作监察之行,倒也不是天地教猖獗盛行,只因如今的建州不安稳。

青州的钱文玥与陈文为他接风,小摆了一席,说起岭南局势,自然要谈至建州建安郡王,钱文面上尤为兴奋,“衍之,你是不知建州出了个许端,此人了不得,你恩师也是天水人,自然知晓那地界何等荒僻,可你如今再去那天水,沿街的茶坊、酒肆、还有各邸店,不与金陵媲美,也可算得上个小缃阳,那天水民众可都在称颂这位许仙君——说他是仙君托生,来造福天水一方百姓来了,这些也就罢了,这许端,事事都要与陈留对着干,前些日子,往大兴山剿匪,那位王爷要趁乱除了这心腹之患,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落了个小人暗算的名声。”

萧道成眉间蹙起,“不瞒二位,衍之此行岭南,为的就是这许端。”

天水这地方荒僻非常,这许致远愿合力办学,他乐而为之。只是此人如何知晓他宅邸,又如何知晓他愿助人呈请旨于御案的?

然而半月前,他收到一封地方奉上的密函,告发这许端非为良善之辈,有谋人财命之嫌,于是往吏部一趟,调出这许致远的上任文书,心惊一瞬,便上奏了皇太子。

于是授他以按察使之职,奉差巡案岭南。

萧侍郎来岭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陈留的耳朵里头,当晚便被建安王府请去了。

陈留摆开席面,细巧果仁、肉胙腥蔬,碧玉杯,白瓷瓯,把酒来盏,看着眼前这不动声色的萧侍郎,面上带笑,“是我陈留有失远迎,竟不知萧大人已来至建州,失敬,失敬。”

萧道成面上带笑,若论朝堂之上,他不偏不倚,秉公处事,陈氏曾多次向他示好,欲收他入麾下,然而他的态度从来一以贯之,不站队,不拉帮结派,不徇私舞弊,自然也成了赵姬以及陈氏的政敌,即便是与他关系匪浅的陆家,他也以同样的态度淡然而处,当真是个捏不出把柄来的。

“衍之受恩师所托,来天水照看染疾师叔,如今来此,是休暇时日,王爷客气了。”

陈留自是知晓这是块真正铜豌豆,倒也没有要拉拢人的打算,邀他举杯,“如此更好,从来听闻衍之兄刚正不阿,一心为公,行止有心要与衍之交好,今日倒也不提什么王爷,什么侍郎,你我二人只以兄弟相称,共度良宵。”

萧道成面上带笑,等他引出话头。

果然便见陈留道,“衍之既来了这天水,以为如何?”

萧道成想起他见着的闹热之景,真心实意答道,“自我来此,未见着一个流民,人人皆奔走如市,面带喜色,八街九巷,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此地繁华的……不像是天水。”

陈留饮下一盏酒,眉眼淡然,“你说的是,如今的天水可不比往昔,既你已去过天水,想必也知晓那位人人都在赞颂的许仙君了。”

见对方颔首,陈留点点头,一步步渐入正题,“这许致远是个好苗子,他来天水,兴县学,免苛税,大行商道,如今开了报业,办了个女学,我在建州几年的政绩,还及不上他个新上任的小知县,只能望其项背,甘拜下风,只是这许知县,虽一心为公,造福于民,却也不如人人都赞颂的一般,是个清正廉洁,奉公守法的许青天。”

果然见萧道成眉头微皱,“何出此言?”

陈留顺着话意,从容说道,“若有如许知县一般的廉洁清官,却行那等盗食致饱,窃衣取温之举,衍之以为如何?”

萧道成面色不改,“不论此人如何功德无量,劳苦功高,既违宋律,当按宋律处置。”

陈留料到他是这样的回答,面上大笑,挥了挥手,示意何内知将物件呈上,“我未错看你,衍之当真是是非分明,浊泾清渭之人,实不相瞒,我要与衍之讲的此人,正是这许致远。”

他摊开一卷丝绸花绫状,正是一副敕牒,上头盖着吏部尚书的钤印,又有吏部郎中及官告院署押,是这许致远到任报道的身份证明,而在另一份文书上,则绘制着一男子画像,身形孱弱,面容温和平庸,是一见即忘的平凡长相,可偏偏这长相与那位在天水县衙任上双眸灵动,俊俏非常的许致远如何也对不上号。

陈留唇角带笑,“衍之既来了,便去瞧瞧这位许仙君,你照着此容画像,一见便知,这许致远究竟窃了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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