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媳妇是前阵子田大嫂百般笼络的一个人。这人本身没有什么才干,但女儿争气,嫁入府中大管家家中当儿媳妇。因此府里管着要紧处的人与她几分脸面,由她引着,田大嫂才得到玉荞卖身契的切实消息。
田大嫂今日时时请她吃酒,那老媳妇又不知道田大嫂已经完成任务,只说这两日怎么突然不见了?老媳妇贪嘴,又好那一口酒,少不得上门来谈谈情况。
田大嫂心里暗骂了数句“饮马尿的老货,这是吃老娘的吃上瘾了”,但是此时家中小姑子还在,只能好声好气打发她走,约了明日一起吃酒。
不过这老媳妇来一趟,到让田大嫂更有理由跟玉荞要钱。
她苦着脸,对玉荞道:“你瞧瞧,为了你的事情,现如今招惹了这么一个人,若是撕破脸,我们家得罪不起她。若是这么顺着她,我自己哪里有钱供她吃酒的?”
玉荞如今有钱,阔气的很,不屑一笑,“嫂子,钱算什么,你不必怕,尽管请她吃,瞧瞧她还能说些什么府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留心听,记下来说给我听。”
她一副对钱、对田嫂子小气模样瞧不上眼的姿态,反倒是让田嫂子越发欢喜,连连点头,“妹子怎么说,就怎么办。嫂子都听你的。”
而后又扯回到方才未聊完的郭家,完了,又道:“说起来,郭家姑爷与咱们姑爷,交情好得很,听说时常在一处吃酒消遣。”
田大嫂这个“咱们”姑爷,真让人心里发笑。
一语双关,乍一听还以为禹世祚是田大娘的女婿。
玉荞假作不知,就让田大嫂过过嘴瘾,她若是能更加尽心尽力,岂不是更好?再说不过就是个游戏,她又不用真的谨慎做人。
回府的路上,玉荞还在琢磨。
郭家大爷,还是田家二小姐……从哪个人入手更合适?毕竟只是游戏,她脑中只有很简单的设定,一切有细节的记忆都是从她进入游戏之后才开始的。
所以大家都说田家二小姐待她很好,可她脑子里没有细节、情感,实在没有底气。
若是从郭家大爷入手,他与禹世祚是好朋友,说不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能拿到卖身契。
只是有一个隐忧。禹世祚拿到她的卖身契,万一又交给田姿芳?毕竟从他的角度这就是妻子的陪嫁,只是出嫁之时手续不全,如今补全手续,他有什么理由扣着不给妻子?
王婆子见玉荞有些神思不属,便想讨她一笑,说道:“玉姑娘,你猜今儿是什么日子?”
玉荞不怎么走心的“嗯”了一声。
王婆子也不需要玉荞回答,笑着道:“你说稀奇不稀奇,今天是秀姨娘和红姨娘家的好日子。红姨娘的兄弟要娶秀姨娘的小妹,往后这两位姨娘娘家便是亲家哩。”
玉荞睁大眼。
哎呀,这可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前十二次是她不知道呢,还是没发生?
若是这是前十二次没有发生的,那只怕与她透露消息给刘婶子,进而从刘婶子传到红姨娘那里的消息有关系。有没有可能这二人感受到威胁,所以想要联合在一起对抗田姿芳……甚至她?
毕竟在二人眼里,她是田姿芳旗下马前卒。
若是这样……玉荞心中升起警惕之感。
在她这里,自然是偷偷暗地里送消息给红姨娘、秀姨娘,以保全二人,不叫她们倒台太快。可是她们不知道,现如今联手要反击,只怕要从她入手。
如果真如此,她岂不是冤枉死了!
如此一想,越发有些坐立不安,道:“王嬷嬷,你想个办法,最近多加留意红姨娘和秀姨娘的人,看看她们有些什么举动。”
王婆子闻言,也警惕了起来,心下思忖这红、秀两位是旧人,肯定恨极新人。她才巴上一个手松的靠山,指望着靠山长长久久,哪能就让人来破坏了,不由心中比玉荞还紧张,还要敌视。
“姑娘想的周到,我最近一定多留心。”
王婆子回去一留意,竟然还真的叫她发现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玉荞原来是丫头是并不惹人注意,她虽然被大奶奶带着嫁过来,但并不受重视。只把她闲置在那里,既不留她在身边侍候,也不给她安排具体职务。如此,玉荞便有些闲暇四处走动,确实认识了内外院不少的人。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偏偏这几日,忽然便有些风言风语。说玉荞姑娘当差时跟外院一小厮走的近,没想到突然被大奶奶许给大爷,不然这会儿那小厮都要进来求恩典。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连互换了汗巾子、月下偷会等等细节,竟然都描绘的栩栩如生。
王婆子听得心惊胆颤,只觉事情真大了!再止不住,哆嗦着去跟玉荞汇报。
她的腿很快,但是红莲、秀娟的腿也不慢。二人越过田姿芳,直接告到禹世祚面前。禹世祚面如冰霜,听得额上青筋暴起。武将怒气勃发,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红莲本来告状告的兴起,见此,声气竟弱下来。
等田姿芳带着玉荞赶来,见此情状,不由心惊,疾步向前道:“大爷,不能听她二人胡乱编排造谣。”
红莲冷笑:“怎么是我们胡编,满府的人都在传,我们不过是怕大爷被人蒙骗了,才告大爷一声。”
秀娟在旁边点头,“若是假的,怎么连传言里的小厮都有名有姓,分明是真的。”
二人显然有十足底气,噙着冷笑,看田姿芳跟玉荞要如何辩解。
田姿芳狠狠瞪了玉荞一眼,心内一转,已经有些弃车保帅的打算,道:“我一日日的琐碎事极多,常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底下的丫头却有疏于管教。”
又冲玉荞道:“你自己跟大爷解释!”
玉荞心中大骂田姿芳这人太没用!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上场。禹世祚的眼神冰冷无情,浑然没有嬉戏恩爱时的柔情。
反正是游戏!眼前这几个人都是人设!正常人哪有情绪转变这么极端的。她厚着脸皮,含着泪水,直接上大招:“大爷,奴婢清不清白,您最清楚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话喊得,在场另外三个女人脸皮都抖了几下。
而女人们觉得肉麻,男人去觉得呀。禹世祚想到二人的初次,脸上缓和了许多。
秀娟见状,自不容许玉荞两句话就将这事压下,道:“这亲亲抱抱的肌肤之亲,难道就不是私相授受,男女私情了?”
这话又刺激的禹世祚脸色下沉。
玉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抓贼住脏,捉奸捉双,没有平白无故说几句就要毁人清白的。也别扯什么帕子,汗巾子,我屋子就一个丫头,没空看着门,指不定有人进去偷了拿了。大爷若是不信我,我就被冤死了!”
禹世祚见她哭的真切,心中一时又犹豫起来。
秀娟也急了,更进一步:“大爷何方将那小厮叫来,一问便知真假。”
她一定要禹世祚喊人来,玉荞自然不能答应,哭哭啼啼,哽咽着说:“想必是套好了话,做足了准备,到时候帕子、汗巾子应有尽有不说,只怕连我的肚兜……”
“肚兜”俩字一出口,就被禹世祚一拍桌子打断,“住嘴!一个个还有完没完!”
禹世祚恶狠狠瞪了口无遮拦的玉荞一眼,但心中已然有些信了玉荞的话。这若是陷害,一个通房丫头又不是主子奶奶,屋子里就一个小奴婢,贴身物品被偷出也不奇怪,如此喊人来问反倒如了那些人的意。
但是,空穴不来风,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他自然还是要查的。
***
这游戏简直气死人。
玉荞气呼呼扑倒在床上,用力锤了几下被子,又翻了个身,仰看帐顶。
她正郁闷,听到外屋一阵吵嚷,又只听“啪”一声巴掌声,汀儿“哇”的哭了。
心中着实气恼。正准备起身,就听有人劝解,小小闹剧便压下来。
而另一头,禹世祚找人查了一番,果然是有这些谣言,也找出一块汗巾子,一方手帕,但有玉荞事先说的那番话,这些证据在禹世祚眼里,便说服力弱了些。
只是他不喜房中人的名字跟家下人扯到一起,因此冷落了玉荞几日。
这几日,玉荞吃了来自田姿芳、红莲、和秀娟三方的奚落,腹中累积一肚子的气恼,让她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暴怒。被游戏的NPC……或者这个游戏本身欺负,她非得好好反击一番。
反正可以重来。
她让刘婶子暗地里收集田姿芳贪敛家财的信息。又让田嫂子跟郭家田二小姐联系上,知道二小姐初一十五会去烧香,到那一日,玉荞守株待兔。
田二小姐叫田沁芳,看到她,先是惊讶,而后了悟,露出莫名的微笑。
玉荞心头莫名紧张,“二姑娘。”
田沁芳拦住她行礼,“瞧你这模样打扮,我哪还能受你的礼。”
玉荞心中藏事,并无心里应酬,说不了几句,便道出来意:“二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田沁芳早在见到她时,已经明白她的来意。她对这事颇乐见其成,能给长姐添堵,更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
玉荞不料这事这么容易,从庙里回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第二日,田沁芳果然守信让人送来了卖身契。
直到她去销了奴籍,心头石块大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