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只是成绩不好，不是人品败坏。”
自楚言楠出现以后，这样的话出现频率太高，导致应如是开始怀疑，楚言楠到底是在灌鸡汤，还是真的这样想。
怀疑着怀疑着，应如是又觉得无所谓了，如果是假的，装一辈子也是好的，不要中途穿帮就行了。
毕竟啊，有些话听着听着，她们真的会当真的，像他们融通班这样的人，最需要的，就是认可。
为防止各种违纪行为，附中从来不吝啬于设置监控，就连食堂也会每隔一个窗口安装一个广角监控，楚言楠很快就拿到了当时食堂窗口正对面的监控，还原事情经过……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午后，最后一节课下课，学生冲出教室，汇集在人流中，来到食堂人挤人排队吃饭。
岑泽端手里端着两个餐盘，一旁是高笑笑、元谅和一个齐刘海女生在聊天。
元谅手里捧着一杯奶茶慢悠悠地喝着，忽然看到前面窗口队伍里的应如是，扯了扯一旁的齐刘海女生，说：“诶，苏杉，那是应如是吧。”
被称为苏杉的齐刘海女生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真的耶。”苏杉又扯了扯一旁的高笑笑：“是吧？”
“是！”高笑笑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应如是抬眸淡淡看着她，右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左耳戴着一只蓝牙，像是在听音乐，但从高笑笑的角度却能看到，她的手机屏幕显示着正在录音。
好奇心促使着高笑笑上前，没走两步就听见几道男声在高谈阔论：
“真的假的？初二就那什么了，咦——真不检点。”
“我操，那她平时那股高冷劲儿都是装的呀。”
“对啊，据说她就是因为跟人搞一起了，所以才分流到融通班的。”
“那肯定的，私下指不定怎么烧怎么来，我还听说她还打过胎呢……”
高笑笑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应如是从初中开始就活在负面舆论中。
依稀记得，那是高二下册，她们刚被分流到融通班时的一次女寝室夜聊八卦……
女寝室就是学校里的“村口监察委”，学校里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八卦，尤其是高笑笑和苏杉，一个人称城北无不知，一个人称朝阳无不晓，可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上台就能二人转三天三夜。
高笑笑和苏杉聊的热火朝天：“诶，听说实验之前有个女生怀孕了，真的假的？你们知道吗？”
在学生时代，为了排遣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这样猎奇鬼畜的传闻不在少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无处得知。
“听说过。”高笑笑趴在上铺的床沿：“初中诶，三观都还没有成型呢，感觉她挺可怜的，应该是被骗了。”
“对呀，这年头骗小姑娘的屌丝忒多了，总是女孩子在吃亏。”苏杉叹气。
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玩手机、一言不发的应如是忽然道：“不用可怜她。”
“嗯？”高笑笑探出头，看向下铺的应如是，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自作自受”的言论，毕竟这样的言论才是大众舆论。
苏杉忽然右拳砸在左手心，恍然大悟道：“如是初中是实验的，应该知道内情吧！”
“嗯。”应如是漂亮的脸蛋，在手机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麻木，说：“我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怀孕的女生。”
寝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两三分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最后是高笑笑一个暴起：“我操！是哪个贱男人！我去宰了他全家！”
其他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尴尬八卦被正主听见，还是已经对应如是心存芥蒂。
而应如是只是淡淡一掀眼皮，泄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我说不用可怜我，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怀过孕，我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寝室内氛围一松，高笑笑还能听到其他人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吓死我了”的声音。
有人问应如是：“那这些谣言……”
“哦，初二的时候有个贱男人追我，我没答应他就开始造我黄谣，”应如是嘴角冷冷一勾，似乎笑了一下：“说的跟真的似的，我都差点信了。”
人在欲望无法满足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卑劣的恶意，这种情况在男女关系之间发生——女孩拒绝一个高度自我的男生——就可能会面对，被造黄谣、被诋毁的困境，也就是所谓的得不到就毁掉。
“他们造谣的版本太多了，多到其中我的名字变成了很多人的名字，又渐渐被抹除了名字，中伤了很多人。”应如是垂眸道：“——顺带一提，你们刚刚说的版本已经旧了，最新版本是我在厕所生子被学校发现，把我分流到融通班。”
高笑笑听着应如是的话，感觉脊背森寒、毛骨悚然，她光是听到这番话就已经毛骨悚然了，但应如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却没有伤心难过，甚至没有痛恨。
如果应如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在崩溃痛哭，又或者黯然神伤，高笑笑还会好做一些，无非是上前抱住她温声安慰，又或者是厉声咒骂那些造谣的人。
经历过这些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痛恨呢？都是活生生的人，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让她连痛恨都麻木了。
后来有一次，苏杉问高笑笑：“你相信应如是的话吗？”
高笑笑看着她问：“为什么不信呢？”
“难道我宁可相信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也不相信应如是吗？”高笑笑叹了口气，笑道：“别逗了，这样跟宁愿相信别人家孩子也不相信自己家孩子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苏杉默了默，锤了她肩膀一拳，说：“没白瞎你的救世主情结人设。”
后来她们宿舍再也没有谈论过类似的话题，只是谣言止于智者，世界上却并没有那么多智者。
高笑笑看着那群高谈阔论的男生，长吁出一口浊气，然后……抡起手上的餐盘，掀到其中一人的头上！
速度快到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离她最近的应如是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哈”了一声，回过神看向高笑笑的时候，高笑笑已经骑在黎私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狂扇巴掌。
啪啪啪啪啪——
在黎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笑笑就狂扇了他十几个巴掌，手打疼了就换餐盘，一边狞笑着说“对不起”，一边拿餐盘哐哐砸。
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黎私已经一脸血次呼啦、五彩斑斓了。
监控外，楚言楠沉默片刻，看了一眼黎私，才发现其实那群男生伤得更重一些，脸上基本没有好皮。
“……”楚言楠默默收回目光，轻声对顾清说：“等会儿谈判的时候，不要看他们的脸，不然容易削弱我军气势。”
顾清默默点头，木着脸道：“我眼瞎。”
一旁，应如是问高笑笑：“你为什么边打边道歉啊？”
高笑笑的瞳孔还有点紧缩，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战事里走出来，有些愣愣地“啊”了一声，还是一旁的苏杉笑着解释：“因为笑笑是有救世主情结的狂躁症患者啊。”
有救世主情结的狂躁症患者=圣母心+狂躁症=边打边道歉，等式成立。
楚言楠偶然听见她们的谈话，一愣，看向高笑笑，想起苏杉说高笑笑因故被普高拒收，心里忽然有了底。
监控上的两人斗殴渐渐变成了打群架，高笑笑以一敌二给人一顿暴扣，还把趁乱掐住应如是脖子的黎私给扇到了墙上，因为打的太投入无法顾及背后，还需要岑泽端帮她处理背后的敌人，平常看着乖乖的元谅实际打起架来竟然也毫不逊色，而苏杉在给雷川打完电话后也加入混战。
后面就是雷川呼朋唤友加入群架，几个班级打得难舍难分，甚至应如是和黎私在老师来了以后，还死死掐着彼此的脖子，恨不得直接掐死对方。
直到后来安保人员带着装备赶来，将他们绳之以法，排排蹲在墙角画圈圈。
闻讯赶来，自进监控室起就面色阴沉、沉默不语的年级主任钱筝冠，突然开口问：“你们怎么看？”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吧，”黎私的班主任直接忽略了黎私等人的“高谈阔论”，一锤定音道：“是你们35班学生先动的手，我们5班的学生是正当防卫，你说对吧，老刘。”
听着他的话，钱筝冠眉头越皱越紧，偏偏此时刘宁也开口了，笑说：“当然了陆老师，我们——”
在刘宁继续投敌以前，楚言楠一扭身直接撞开他，对5班班主任陆老师说：“刘老师现在没有话语权——如果他不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处分的话。”
刘宁和陆老师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楚言楠竟然敢把威胁搬到明面上来！还是在钱筝冠这个年级主任面前！
对面，钱筝冠冷眼一瞥，就见楚言楠笑得温和，说：“你们班男生造我们班女生黄谣，说了那么多难听话，我们班最温柔善良的高笑笑都打架了，你们还想就这样草草了事？”
周围众人：你瞧瞧你在说什么！温柔善良？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楚言楠瞎话张口就来，高笑笑听到后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然后……她就嘤嘤嘤趴在岑泽端怀里哭了起来，说：“对啊，伦家明明是最温柔善良的了，平时柔弱得连瓶盖都拧不开呢。”
速度快得连奥斯卡影帝来了都要为之惊叹两秒。
只是周围众人并不买账，惊叹的同时心想：你在说什么鬼话！不要顺杆往上爬啊喂！什么柔弱得连瓶盖都拧不开！刚刚差点拧开我们天灵盖的人是谁啊喂？
高笑笑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露出一个笑，无声用口型对他们道：我可以拧不开瓶盖，也可以拧开你们天灵盖。
周围众人：……
周围众人：这是威胁吧！这绝壁是威胁吧！
楚言楠默了默，轻咳一声：“咳咳。”
见楚言楠出声，众人以为他也看不下去，要管一下高笑笑了，却见他只是看了一眼高笑笑，看了一眼岑泽端，又了一眼钱筝冠，最后抬头看向天花板。
高笑笑与岑泽端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在一群老师面前抱住自己男朋友这件事，实在太明目张胆光明正大了一些，于是又默默推开岑泽端，抱住应如是，埋在她的胸里，还蹭了蹭。
“高笑笑，你再蹭我胸我就要怀疑你是les了。”应如是木着脸道。
高笑笑目移：“不会，我家阴郁小狗还在呢。”
周围众人开始麻木。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每个女孩子都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楚言楠和善微笑：“嗯？”
周围众人：……
也许是楚言楠偏心得太过明目张胆，突然终于，被高笑笑暴揍一顿的黎私忍无可忍，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质问：“她们温柔善良，那我脸上的伤是哪个泼妇打的！”
楚言楠刚想眼盲心瞎张口胡扯，就听一旁苏杉说：“我们泼妇？那你丫的就是抹布！”
场面一静，多数人安静是因为知道苏杉在骂人却不知道她骂了什么，少数人则是知道她骂了什么于是在憋笑，比如高中被吴诗涵科普过韩漫专业术语的楚言楠和顾清。
楚言楠狠掐左手虎口，木着脸说：“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还是你们班的问题。”
“怎么能说是我们班的问题呢，明明是你们班同学先动的手，先动手就是不对，我们班只是正当防卫。”陆老师一直揪着先动手，这点不放，坚持自己班是正当防卫。
“说得好，正当防卫，我们班的学生不也是在正当防卫吗？”楚言楠松开右手，左手虎口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印，却没有他的心疼：“既然谣言不能止于你们这群，那凭什么不能让我们用武力解决，难道就要由着我的学生被你们污蔑、中伤吗？”
“怎么能说是中伤呢？”陆老师显然也开始心虚了，目光不自在地闪躲：“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言楠厉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