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刚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妈妈就小心翼翼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Gorya转头,看见跟在妈妈身后一脸心虚的父亲。不由自主叹气,却也没力气再和父母多计较些什么,只摆摆手说:“事情都解决了,爸爸你以后不要再相信这种小传单上说的借贷了,这都是骗人的。”
“解决了?Gorya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妈妈瞪大了眼睛。
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嘴唇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并没有回答父母的问题,只是问他们:“妹回来了吗?你们没让她发现这件事吧?”
父母齐齐摇头。他们自然是不敢让二女儿知道他们借了高利贷这件事的,她绝对会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那样的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打寒战。
妈妈说:“她晚饭没吃多少就回房间了,说是累了,想早点休息。”
Gorya迟钝地点点头,妈妈就将剩下的晚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她因为脑子里装了事儿而食不知味,囫囵下咽。
与Thyme约会结束后,天色尚早,她回到家,从父母那儿得知Ciarda也出门还没回来,然后又在他们的支支吾吾中察觉出不对,逼问出老爸借了高利贷的噩耗。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父亲是好心,爷爷生了病,他作为儿子自然不能不管,但他的善良经常超出他们家能承受的范围。
因为去游乐园玩而雀跃的心情顿时冷却,Gorya疲惫异常,回房间找存折,去银行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两千泰铢取出,虽然说这点钱也是车水杯薪,根本不足以还清爸爸欠的钱,但她还是拿着这些钱去了DULAR酒吧,找负责人谈父亲贷款的事。
为了赚钱,为了尽快还清父亲的贷款,她做了所谓的“包房公主”,负责人口口声声说不碰,不摸,禁止性骚扰、性侵犯,但当她真的穿着缀满亮片的短裙坐到那张沙发上,坐到大腹便便的男人们中间,事情的发展就不受她控制了。
她怎么会这么天真呢?明明Ciarda曾和她说过无数次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写着禁止性侵犯的纸张被风一吹就下落,露出底下禁止吸烟的标识。
Gorya愤怒又委屈,一脚踹上老男人胸口,保安闻声而来,她举起拳头威吓他们,刚要说不干了,手腕却被人握住,她回头,下意识肘击也被轻而易举地挡住。
“Hey,冷静点,好吗?”年轻男性染了头火红的短发,他抬手挡住她袭击面庞的手肘,握住回推,“别这么暴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Gorya茫然地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少年。他看起来不比她大多少,像个搞摇滚的,染发,纹身,一边耳朵上打了好多个耳洞,耳钉亮闪闪的。
他看她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于是松了手,站到她身前,保护者的姿态,对保安说道:“带我们去见你们这儿的负责人。”
保安正犹豫时,DULAR的负责人Chai听到消息已经过来,看见那个染红毛的小子时讶异地挑了下眉,他很快恢复镇定,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哎呀,Daeng少爷今儿怎么来了?Fah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您呢,她可想您啦,要是知道您看上别的姑娘指不定要吃醋呢。”
“哈,我一会儿就去找她。”少年人露出爽朗的笑容,语气轻快,“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Daeng抬手指了指满脸问号的Gorya:“这孩子还在上学吧?让她来你们这儿做兼职不怕被举报吗?”
Chai眯起眼睛,揣测起他这话的用意。他毫不怀疑这少年真有可能一个电话打到工商管理或者公安举报这件事,这人做事向来没有章法,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背后那人这几年越走越高,那些条子说不定会卖他们人情真的受理这事。
没等他再次含笑开口,询问他到底想怎样。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她欠你们多少钱?我替她还了,你和她之间就此两清,如何?”
这是在给台阶了。
他笑了笑,挥手示意保安带他们去办公室:“我们自然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姑娘。”
Gorya亦步亦趋地跟在Daeng身后,搜挂了记忆里每一个角落也想不出他们在哪里见过。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漆皮夹克,走在她前方,背影单薄,注意到她的目光便回望过来,嘴角上扬眉眼弯弯像个大男孩似的笑起来,那笑容有安抚人心的意味。
Gorya觉得他也没成年。但和她相比,他更为熟悉这种场合,将欠款通过手机转账后又抬手敲了敲桌子,负责人尴尬地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翻找起来,然后把其中一张拆下来递给他们。
那是父亲签字摁手印的欠条。
Daeng将欠条递给她,同负责人点头,送她到酒吧外面,帮忙叫了出租车,然后他向她告别。
“以后别再跑来这种地方了,很危险的。好好读书吧。”他说。面容稚嫩的少年却有着长辈一样的口吻。
她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对方好像对她很熟悉,但她对他却一无所知。Gorya鼓足勇气,说:“请给我你的联系方式。这些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对方摇头,很无所谓地笑了:“只是几万泰铢而已。”他看着她沉默片刻,像个侍者一样帮她关上了车门,她急忙摇下车窗,听见他说。
“你就当这是我对她的补偿好了。”
她?
Gorya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Ciarda?你认识我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什么补偿?你们做了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被抛出,对方却只是抬起手,朝她挥了挥。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没入人群中,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Gorya带着满腹心事回了家。她草草吃了晚饭,再次停驻在妹妹的房门前,妈妈说她很早就睡了,她今天出去是和谁见面呢?她记起那些过往了吗?她会怨恨他们吗?
她不希望她记起过去。以为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即使当初的她根本无能为力,无法左右父母的决定,但Gorya一直在后悔,如果那时她没有松开妹妹的手,没有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对她好的决定,她的妹妹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一切了呢。
事情已然发生,过去无法改变,后悔是庸人自扰。Gorya在她的房门前徘徊,来回踱步,未曾料到那扇门突然打开,房间的主人揉着眼睛抬头望她,问:“有事情吗?”
她瞪大眼睛,手足无措。有心想找妹妹问个明白,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却又在妹妹疑惑的注视下生出退缩之心,如果那个男生和妹妹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如果她又记起了那一切,Gorya不敢想象如今和平的日常会变成什么样,她很害怕,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明天考试加油!”
“啊,知道了。”Ciarda挠了挠头,也没多想,“过阵子我奖学金就发下来了,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Gorya下意识地摇头,又突然警惕:“你又做什么坏事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Ciarda翻了个白眼,难道自己在姐姐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撇了下嘴,语气随意:“真没有吗?那你干嘛又找份兼职,少打几份工吧,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最重要的事是学习,等你以后走入社会了有你打工的时候。”
Gorya很快意识到今晚她没出现在餐桌上,妹妹一定问起她的去处,而父母给出的回答是她找了份新的兼职。她听出她语气里别扭的关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双手揉着妹妹那颗刺挠的毛栗子头:“嗯!所以我没干了!奖学金你留着给自己买东西就好了!”
“哎呀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Ciarda努力挣脱姐姐的魔爪,抬起手将她在自己脑袋瓜上作乱的手拍开。
Ciarda下手没轻没重,手臂被打了一巴掌,她也不生气。
Gorya俯身,和妹妹对视,她那个差点死去的天才妹妹,历史上英年早逝、半路夭折的天才事例数不胜数,她过去却从不觉得自己的妹妹也会是其中一个,因为她聪明,因为她总是看得比谁都远,所以她一定会有光明的前程,美好的未来。
“我爱你。”她说。她以为她振翅即可高飞,却忘记她并不是独身的飞鸟,她因为家人的存在而顾虑重重,哪怕羽翼渐丰也无法立刻远走。
Ciarda怔然地望着姐姐,想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说你干嘛这么肉麻,将这份表白糊弄过去,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嗓子发痒,她低下头,无意识地伸手揪住衣角,撕扯。
“哪怕我并不是个好孩子,还做了很多坏事?”
“那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会陪你去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她伸出双手,握住妹妹小小的手,惊讶地发现那双手冰凉,潮湿,Gorya握紧那双手,将自己掌心的热度传递过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隔天Ciarda在家吃过早饭就搭公交去了考场,Gorya问她真的不要自己陪同吗?却被妹妹鄙视说不要想用这借口逃课,虽然红牌还没被取消但我拜托了MJ哥照顾你,所以你放心去学校吧。
她瞪大眼睛,刚想问她拜托了MJ学长是什么意思。公交车门就在眼前徐徐关闭,如果不是Ciarda提起,她都要忘了红牌这回事,周末和Thyme约会时,对方说会取消,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守信?
Gorya去了学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她缓不过神。首先,她和Thyme在游乐园约会被人偷拍了,那些照片被人发到了社交媒体上,正当她想和别人解释时,Thyme出现,当众高调宣布取消她的红牌。接着,MJ学长和Kavin学长也出面,将她和Hana带到了食堂二楼的观景台,也是F4平时休息的地方。
两位学长名义上是询问她和Thyme什么情况,她越听越觉得这两人纯粹就是想八卦。
他们越说越离谱,Gorya干脆拉着Hana离开,却没想到她的小姐妹也问她和Thyme怎么回事,她解释说什么都没有,是他们误会了。
“但现在这样总比发红牌的时候好。其实你也更喜欢这样,不是吗?”Hana微笑着问道。
她看着好友和往常别无二样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候Thyme又大声喊,让她别忘了吃药,Gorya顿时将朋友的异常抛在脑后,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冲他吼让他别烦就拉着Hana跑掉了。
放学后她回到家,没想到Thyme又跑来她家门口,说是给她送药,结果被爸妈邀请到家里做客,甚至还一起吃了晚饭,本来她以为妹妹不在,那块总是留给她吃的神奇猪肉就会落到自己嘴里,但老爸老妈听了Thyme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后都纷纷觉得他最可怜,要将猪肉留给他。
她才不要!
平时把肉留给妹妹吃就算了,毕竟她身体不好。但Thyme身强体壮的,甚至她还被他传染了感冒!Gorya气呼呼地将肉分成几份,公平公正公开!每人都有份,她十分满意。
Ciarda回到家的时候,Thyme已经离开了。不然让这两人碰面,Gorya都不敢想家里气氛会僵硬成什么样。
Ciarda考了一整天试,大概是相当疲惫,回到家跟他们打了招呼就洗澡上床睡觉。Gorya松了口气,生怕她问起家里是不是来过客人,来的谁。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老妹对Thyme意见很大,她以前也觉得这人很讨厌,和他相处下来又觉得他也也不是个真正的坏人,只是从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做的事是错的,会伤害别人。
这话她不敢跟Ciarda讲。她肯定要嘲讽她圣母,说她大度,就这么原谅了让全校学生都霸凌她的混账。
但他会改呀。Gorya想,犯了错不可怕,明知自己做错了还死不悔改的人才可怕。
隔天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她以为Thyme有改变,实际上他还是那个固执的、偏执己见的大少爷。
他不听她解释,凭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就将她认作陪酒女,而她也疲于解释和争吵。如果要解释她为什么去酒吧,就会牵扯出父亲的贷款,而她不想同他说自己的家庭,说起那些永远摆不脱甩不开的让人麻木的家长里短。
她怎么会指望他能理解呢。几万泰铢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但对她来说是不知道打几份工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时间才赚得到的钱。
学生们鄙夷的目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