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安稳的睡了一晚上，上官聿记不清自己一夜里到底醒了几回。
他只知道自己每一次醒来，左舟都在自己床边坐着，并且只要他睁眼，左舟就会轻声问他要不要喝热水、还难不难受……
就好像左舟一直没睡，只为了能第一时间照顾到自己的任何需求。
上官聿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清楚表达过让左舟不要继续在这里熬、赶紧回房间休息的要求，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每每从昏睡中醒来、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左舟时，内心的那种安稳和放心。
还有生病的身体，好像也跟着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一个晚上，左舟几乎没有合眼。
除了在上官聿醒来的时间里给他喂水、喂药之外，还会在上官聿睡着的时间里不停地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整晚的悉心照料，上官聿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天快亮的时候退烧了。
大概是终于没那么难受了，上官聿闭着眼睛睡的很香。额前的黑发由于出汗而沾在额头上，看起来十分憔悴。
左舟在给他量完体温，确定已经暂时退烧之后，终于长出口气。
他放松身体趴在床边，用手帮上官聿理好额前的乱发，然后又轻轻点了点上官聿的鼻尖，小声地说“不乖”。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
上官聿歪着头看了眼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但是相比发烧的时候、明显有劲了不少。
他的视线向下，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的左舟。
左舟的脸是朝着自己的，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浓密黑长的眼睫安静地垂着，看起来是睡的很香。
上官聿不想吵醒左舟，便忍着口渴躺着没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上官聿躺的腰都酸了的时候，左舟终于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趴过来看看上官聿的脸。上官聿猝不及防的，就与左舟来了个四目相对。
“聿哥你醒了！”左舟惊喜道，“感觉怎么样？我刚才量了下，你已经退烧了。”
“嗯，好多了……”
上官聿刚想说自己有点渴，左舟就问“渴了吗？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嗯，想喝水。”
“好，我去给你倒点热的。”
说着，左舟便直接跳起来，一溜烟地跑出了卧室。
看着上官聿完全没有一夜没睡的疲态、反而还矫健的像个兔子的上官聿：……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啊……
在左舟的安排下，上官聿喝了水、擦了脸，又在床上换了干爽的新衣服，然后又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从卧室里来到了客厅。
“聿哥你就坐这里，”左舟将上官聿推到阳台上一处既可以晒到太阳、又可以看到电视的地方，安排道，“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给你拿过来，然后我再去做饭。”
“……我没什么要吃的。”
“好，那我把电视机遥控器给你拿过来。”
“……嗯。”
这次由自己执意要洗澡而引发的发烧之后，上官聿便对左舟的安排有点言听计从了。
毕竟是自己不听话导致了发烧，而左舟不仅没有丝毫的埋怨、还一晚上都在兢兢业业地照顾自己。
换位思考的话，上官聿觉得自己都未必可以做到，所以左舟要怎么安排就都好好听话吧，毕竟、毕竟，他是现在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上官聿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看见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出现在自己眼前。
“聿哥，想什么呢？”
“……”上官聿才不会承认自己决定要听左舟的话，“没什么。”
左舟看着上官聿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但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微笑：“好了我要去做饭了，今天你刚退烧，要吃的清淡一点，可能不会太可口，但是聿哥你也要乖乖多吃点，听到了吗？”
“……知道了。”
左舟弯着眼角欣赏了一会儿听话又乖巧的上官聿，实在没有忍住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然后在上官聿反应过来之前直接起身几步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留下面颊上火辣辣的上官聿：……
一直到下午，上官聿都没有再发烧，左舟严阵以待地让上官聿回房间躺着休息，还说发烧最容易复发的时间就是傍晚，再此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上官聿觉得自己恢复的不错、应该是不会再烧了，但碍于自己之前的“种种劣迹”，还是很息事宁人的没有反驳，乖乖按照左舟的安排上床午休去了。
晚上吃了晚饭，左舟推着上官聿在房间里溜达、聊天，并且每隔十分钟都要拿额温枪在上官聿额头前面扫一下子。
扫到第八次的时候，上官聿终于忍不住道：“不用量的这么频繁吧。”
“嗯？”左舟眼睛盯着额温枪上的数字，直到确定并不发烧之后才将视线移向上官聿，“聿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不用量的这么频繁，再发烧的话我自己就会有感觉，而且今天一天一直在吃药，我又很注意，应该没事了。”
“你说得对，是我反应过度了。”左舟笑了笑，将额温枪揣进裤兜，“那就改为半个小时量一次吧。”
“………………”
一直到晚上10点上官聿回房间睡觉，都没有再发烧。但是左舟看起来还是放心不下。
“要不我今晚还在这屋陪你吧？万一晚上你难受，我能第一时间直到。”
“不用了，难受的话我会叫你。”
“可是万一你烧的神志不清、或者嗓子哑的说不出话了呢？”左舟皱着眉头，“还是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不然我就算回房间躺床上我也睡不着。”
“……”
“聿哥，你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求你了。”左舟央求道，“我还像昨天晚上一样坐在你床边，你睡你的，我醒了就给你量体温，发现不对劲立马给你用酒精擦手心，如果是比较严重的话我就直接叫你起来吃药。”
“行不行嘛，行不行嘛……”
“……”上官聿被左舟缠的没办法，只好妥协，“那好吧。”
说完之后，上官聿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别趴在床边了，那样太难受了，你、你睡到床上来。”
说到最后，上官聿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跟着红了。
左舟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官聿说完之后也开始觉得不太好意思，他偏过头不看左舟，紧紧抿着嘴唇假装刚才什么也没说过。
过了良久，左舟终于反应过来，他深吸口气，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应了句“好”。
此时此刻，他有太多话想说，但他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上官聿退缩、反悔、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洗漱更衣之后，左舟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上官聿的床边。
上官聿已经躺下了，他面朝着里、背朝着外，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床头的小灯亮着，好像是在给左舟留光。
左舟沉默地立在床边待了一会儿，才甩掉拖鞋，爬上了床，在上官聿的旁边、床的外侧躺好。
躺在床上根本没有睡着的上官聿就感到自己身后的床垫下沉了些，然后就是带着一身清爽水汽的左舟躺在了自己的旁边。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上官聿感觉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咚咚咚咚的很大声。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睡着，但身后却传来了左舟低沉的声音。
“聿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上官聿没有说话，努力维持着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想让左舟也赶紧闭嘴睡觉。
可是左舟却不会这么轻易让他如愿，这个人不但没有闭嘴，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凑过来，试探着伸出手、从身后抱住了上官聿。
上官聿整个人僵住了，就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了。
“聿哥，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左舟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好像不想惊扰了此刻虚假的平静，“我也睡不着。”
“……”
“我满脑子都是你……我担心你再发烧、担心你身体不好、担心你觉得不舒服，聿哥，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上官聿哪里会不知道，他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但他没有回答。
左舟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使力将上官聿往自己的方向箍了箍，抱得更紧了些，然后道：“聿哥，你要怎么才会答应我呢？我把所有的办法都想了、所有的话都说了，可你还是拒绝我，我就那么差吗，你连给我一个机会都不愿意。”
“……”
“我不如那个姓许的吗，凭什么他都……”
“别说了。”上官聿终于开口，他受不了左舟自轻自贱地拿自己跟许君做比较。
“小左，你很好，你不比任何人差。”
左舟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委屈地说：“我不信，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好，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我……”
“别再说什么怕耽误我、影响我，我不爱听。”左舟更紧地抱住了上官聿，还把头埋进上官聿的颈窝，摇头晃脑地用毛茸茸的大头蹭着上官聿，“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你，我什么都不怕。聿哥，能不能求求你也勇敢一次，为了我。”
上官聿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击中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权衡、在观望、在谨小慎微地计算着那一点点的得失，但他忽略了，有一个人一直在勇敢地、孤独地、破釜沉舟地为了自己努力着。
左舟为了他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无法不动容、无法不心动，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也会忘记身份和残疾对某个人有了奢侈的念想，只是他不敢。
但是此刻，他突然想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次、再勇敢一次，给左舟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不想离开左舟，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他已如死灰的心，再一次鲜活地跳动起来，因为左舟、只为左舟。
想通了一切的上官聿突然感觉世界都敞亮了，他深吸口气，抬手握住了左舟箍在自己腰间的手。
原本以为这一次又没有希望了的左舟浑身一颤，沉重的呼吸喷薄在上官聿的颈间，他紧紧回握住了上官聿的手，紧张、忐忑又充满期待地微微颤动着、等待着上官聿对他感情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