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帝四年,浔州城南郊开了两家铺子。
一家医馆,吃药集气,聚魂魄而续命。
一家当铺,以命换物,一年命数换一物。
关于这家家店铺,城中讨论甚多,大都是看笑话的。
一是因为这医馆和当铺是修缮一座废弃的宅邸改造的。这座宅邸在浔州是出了名的凶宅,谁住谁家破人亡。光这近几年,害死的人就不尽其数。长年累月下来,这宅邸就彻底废弃了。
二是城南郊外临近西坟山,周遭荒凉,十里开外便无人烟。说起这西坟山,那更是浔州人忌惮的地。当地人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坟山就变成了一个默认的乱葬岗。无论是边外还是城内,无论是攻城战死的敌叛军还是执了刑杀的死刑犯,统统扔在这山上
西坟山聚集着十几万惨死的冤魂,阴气极重,即使是白天,整座山都像是笼罩在一片血色的迷雾之中。一到晚上,阴森更甚,鬼哭魂叫,累夜不止。
浔州城的百姓都当这人疯了,这劳什子医馆,鬼才会去看!
医馆整整开了三天,无人问津。
一直到第三天。
货郎走脚夫李哑巴回来了!回来后对医馆一顿夸,差点没吹上天。
浔州的百姓惊了,奔走相告。谁能想到,城里哑了二十多年的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
李哑巴打小就不会说话,到成人也只会“啊、咿、呀”几个简单的语气词。他父母嫌他丢人,扔下他就跑了。李哑巴从小捡东家饭舔西家水长大,长大后跟着货队走卖,倒腾些南荻的新奇玩意儿回来卖。
这次回来路上,李哑巴瞧见郊外开了个医馆,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结果没想到,那牧大夫对着他吹了一刻钟的箫后,他居然会开口说话了。临走前,牧大夫还给了两贴中药让他煎着吃。
李哑巴连着几天都会说话,也没再变回哑巴,就连脑子也灵光了许多。
城里的百姓听他说得那么神乎其神,开始有些坐不住了,都想去一探究竟。
张知都便是其中最坐不住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女儿找去了医馆。
说起张知都的女儿,也是浔州一个远近闻名的人物。
为什么呢?因为她会放屁!而且放的不是普通的屁,是跟腌了上十年的酸菜一个味,臭得能熏死人的屁。那屁还不受控,只要见到陌生人就放,接二连三的放。
要说这张家千金也是惨。人长得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竟然折在屁上。桃李都过了,还没嫁出去。
因为这事,张家没少头疼。可是各种郎中找过了,江湖术士也请了不少,愣是没有一个顶事能治好的。
浔州百姓听说张知都带着千金去辟谷医馆了,都围着去凑热闹。
辟谷医馆不大,外观看着有些清寒,但还算古朴清雅。
铺里除了花大夫,再没有其他的伙计。围观的百姓不禁有些失望:就这?连个伙计都请不起,能是什么神医?
医馆往里走是一间坐堂室。
跟着来看热闹的百姓们被拦在堂室门口。
不少好事者把脑袋紧紧地贴在门上,竖着耳朵,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忽然!屋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屁响声!贴在门边的人还没来得及逃,那臭味就顺着门缝冲出来,直冲面门!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呕...”门外已经有人忍不住吐了。
花满市面不改色,丝毫不受影响,仿佛那屁不存在似的。
张家千金瞧见他很紧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接二连三地输出臭屁。
堂室这屋与隔壁的当铺相连。
阿逸在那边闻到了味,骂骂咧咧走过来。“花满市,你是在屋里拉屎吗?这么臭?洗个澡都能被你熏死啊!”
进来的是一个极俊的年轻男子。眉若长柳,身如玉树,身上的白袍微微有些湿,透出些许的肤色,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他的眼睛处围着一条白色的飘带,飘带随风飘动,更生出几丝飘逸仙人之态。
花满市下意识错开两步,挡住了张家千金的视线。
张家千金第一次见这么俊的男子,瞬间就看呆了。
“噗...噗...噗...”像敲锣似的,放屁声很有规律地响彻整个堂室,频率明显比之前快的多。臭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屋子。
张家千金那张瓷白的脸此时涨得跟猪肝一样红,羞得就差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张知都闻多了女儿的屁,但像今天这么频繁这么臭的,还是第一次。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还是硬着头皮忍了下来。“牧大夫,我女儿还有救吗?”
花满市点点头:“可以。”随即,自袖中拿出一支长箫。箫声顿起,浓郁的药香随着箫声飘出,萦绕在空气之中。
很快,屋里的空气就恢复了清朗,空中还隐隐飘着淡淡的药香味。张家千金的屁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箫声响了半刻钟不到,就停了。
花满市收了箫,面色不变:“这段时间再给她做点稀饭吃,三天就好了。”
张知都啪地一下跪在地上,对着花满市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牧大夫!多谢牧大夫!您真是我们张家的救命恩人活菩萨啊!我都不知要怎么感谢您才好!要不您发话,只要我张某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花满市没有推却,道,“以后会有机会。”
张知都给了花满市一个信物,便带着女儿走了。
阿逸把玩着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挑着一双桃花眼看花满市。啧啧道:“上百年的药魂就这么浪费在一姑娘身上,你可真大方啊!”
张家千金的病并不复杂,多吃段时间的药便能好。百年药魄虽然能立马医治好姑娘的病,但这么大材小用,实属浪费。
花满市面不改色:“无妨,我有的是。”
话顿,花满市举着手里张知都留下的令牌,晃了晃,“今晚,我们去影市。”
阿逸闻言,神色微顿,“师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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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市以为自己要死了。
意识涣散时,一道澎湃的神力涌入他的灵境之海。
困锁在灵境之海的记忆回归,花满市忆起了过往种种。
花满市缓缓睁开眼,看到阿逸面色苍白地坐在床沿边。
“你为何,要救我?”
原来,花满市的眼睛被挖走后,体内的神力无法抑制,在灵境之海翻涌沸腾,如不及时医治,即将爆体而亡。
为了保全他的性命,阿逸将他的两条灵脉剖出,并生生将他体内的所有灵力修为吸走,留了他一具凡人之躯,这才得以存活。
阿逸起身,往屋外走去。
“或许,觉得师兄这个称呼有点意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