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操场上随便拉一个……这兄弟看着挺不错。”江瀚慧眼识珠，一瞬间就锁定了林秩的方向，“哎……”

他声音还闷在胸腔里，林秩已经迈步朝篮球场的方向走来。

篮球骨碌碌地往球场边缘滚，抵在一只球鞋边缘，被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捞起来。

江瀚凑在宋颐身边，问：“难道我已经练成了隔空传话的本事？”

宋颐嘴皮翕动：“少侠，快别做梦了。”

林秩走近两步，眉毛拧着：“你要和他们打球？”

话是问宋颐的。

江瀚左看右看，啊了一声：“对啊。不能跟我们打球吗？话说兄弟你谁啊？”

“你看我来行吗？”林秩一手插着兜，球鞋踩在篮球场边缘，悠哉地重复了一遍，“不是说缺一个人吗？”

远远瞧着还不太明显，凑近了，林秩的身高压迫感就上来了。江瀚呆了一瞬，目光扫过他那双笔直的长腿，一定是块打球的料。

“那就来呗。人现在齐了。”

林秩把外套脱了，他手臂线条紧致流畅，后颈突出的椎骨顶着皮肉，肩胛骨把T恤支出一点弧度。

江瀚碰了碰他的肩膀：“兄弟，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儿啊？”

“林秩，双木林，秩序的秩。高二的。”

“我们高二有这么个人吗？”

“新来的，转学生。”林秩淡淡地说，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几个队友，礼貌性地问了一下，“哪个位置缺人？”

“我们几个都挺熟了，打哪个位置都行。看你方便吧，你最擅长打什么？”

“中锋。”

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嚯，厉害啊。”江瀚感叹一声，“行，你就打中锋啊。宋颐跟我一块儿，老张老顾，你俩当后卫，行吗？”

“都是老搭档了，上呗。”

“哟，你们上哪儿拉来的临时搭档啊，还让他打中锋？”

蒋志安最喜欢开场前嘲讽一通，才开一句口，江瀚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不行啊，你站那个位置，防得住谁？”

蒋志安个子不高，运动神经也不算发达，只能算是半块打篮球的料。

江瀚贴脸戳他短处，瞬间就把人给惹毛了：“你看我今天防不防得了你！”

“你防我也没什么用啊，我今天又不是中锋。”

林秩拧了拧手腕，神色平静，没在意他们那头的争执。

他身形挺拔，如同一支白松，随意地往场上一戳：“不抓紧开始吗？”

“不废话了，打球打球！”

江瀚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对面也已经调整好了队形，林秩曲膝准备，在开场的下一瞬就带球杀进对方阵营。

江瀚凭着习惯冲出去，没想到中锋冲得那么快。

他满脸懵逼地问宋颐：“他怎么是这个打法？”

宋颐一脸“你看我知道吗”的表情，对江瀚说：“咱们掩护他就行了。”

林秩的运动神经异常发达，他像刀锋一样切开了对面的阵型，两个假动作闪至筐下，一跃而起，手掌盖过篮筐。

一记扣篮绝杀！

篮球从网兜里落下，在地上“笃笃”弹跳两记。

对面的防守阵型还散着，蒋志安挨得离篮板最近，他看清了林秩是怎么过来的，但也只是看清了而已。

他的肌肉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林秩就已经一跃而起。

林秩的身影遮挡住阳光，影子遮天蔽日般地笼罩下来。

他看不清球，也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秩得分。

下一秒，林秩双脚落地，满不在乎地回视全场。

“……雾草。”

“一分钟上一分，这小子打NBA的吧。”

江瀚激动地大叫一声：“我靠，牛逼啊兄弟！”

林秩气都不带喘，他胸膛轻微起伏了一下，从网下跑回来，和队友依次击掌。

宋颐和他的眼风对视，少年人的额发都湿了，光洁的额头发着亮，两人神采飞扬，宋颐抬起手，和他碰了下拳：“打得漂亮。”

“基操而已。”

“我靠，不怕你装逼，就怕你是挂逼。”江瀚喃喃道，“你俩……无敌了。”

“哪儿来的俩……哦哦，我去，我想起来了。你刚刚说宋颐以前是校队的吧。”

宋颐淡淡地应了一声：“现在很少打了。”

“我跟你说，兄弟之间的默契，那都是日积月累培养起来的。”江瀚语气自豪，“以前我俩可是球场上的黑白双煞，杀得对面是片甲不留啊……”

林秩神采奕奕，走回自己的点位：“宋颐，你也投一个呗。”

宋颐有些惊讶地看他：“你这种级别的灌篮，身高和技术缺一不可。”

林秩目光锁定对方的前锋：“你缺哪个吗？”

宋颐轻声说：“谢谢你看得起我。”

雾草。

江瀚转头瞪着宋颐。

“你跟别人打球不带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你在外面有别人了？”

“哪次不带你？”

“那他怎么……”

“别废话了。”

对面的中锋已经挟着球冲上来，林秩绕身虚晃一招，从对方手里带过球，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宋颐，你上来。”

下一秒，对面的几个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想从我们手里拿分，哪那么容易？”

“容不容易的，你说了不算。”

宋颐与林秩后背相抵，两人的呼吸起伏着。

“还行吗？”

“不是才开场吗？”宋颐露出张扬的笑容，“现在就说这种话了？”

“那我们就好好玩玩。”

林秩带球突围，对面几个人全都盯着他，他一有动作，几人团团围上，呈现包围之势。

“你以为你能在我们这儿得分？”

“为什么一定是我得分？”林秩护着球，从缝隙中将球低位抛出，“江瀚，跑起来！”

“好嘞。”

江瀚跑动着捞过球，一个高抛：“宋颐，接着！”

林秩摆脱了对手的纠缠，向后退了两步，他像是早早预判到了下一步，对宋颐大喊：“投篮！”

林秩超过190的个头不是摆设，体育对于硬性条件的规定是异常严苛的，不然NBA球员平均身高也不至于卷到195以上。

“你以为我是你啊。”

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的前锋，宋颐趁机带球突破了防线，他在罚球线上起跳。

林秩的声音顺风而来：“你是你自己。”

身高或许不够，但加上弹跳力——

足够了！

他换手带球，“嗙！”地一声，球在篮筐上一撞，摔进了网兜里！

“球进了！”

“我靠，我们今天是什么顺风局！”

宋颐扬手比个了“1分”的手势，和江瀚击掌相庆。

“宋颐你牛逼疯了！”

高三那边有人认出他：“原来你就是宋颐啊？”

“靠，我还说高二那个挂逼是书呆子呢！老天给你开的不止一个挂啊！”

宋颐拍了下队员的肩膀：“大家掩护得好。”

宋颐和林秩的组合大概是篮球赛中的天选配置，他们基本从开场压着对面打，到后来换了下队形，对面才找回点场子。

“靠，运动会的时候咱们赛一场！”

“你俩小子拆开了，总不能这么猛了吧？”

林秩：“那你没机会了。”

……？

“一个班的？”

“嗯。”

高三生抱拳认输：“靠，几班的，我躲着你们走。”

“201。”宋颐把球捡起来，“一会儿还打吗？”

“来不及了，待会儿班主任要来抓人了！”

“哎哟，还没去超市，赶紧走了。”

高二时间比高三宽裕，江瀚捡起球，招呼他们：“我们还早，去洗洗呗。”

林秩从草地上拎起外套：“我买个饮料去。”

宋颐拧开水龙头，把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他一只手撑在水槽边上，水珠顺着下颌落回水池里。

“是不是该上课了？”他抬起手臂把水珠擦掉，手肘后侧的血色疤痕一晃而过，“走了。”

江瀚抹了把脸，突然爆了句粗口：“雾草，你哪儿弄得这么长一道口子？哪个孙子给你弄成这样的。”

“家里的花瓶，尸体还在，你要么回去给它碎个尸？”宋颐无所谓地笑了笑，“连血都没流，你神经过敏了吧？”

“靠我以为蒋志安那傻逼又耍阴招呢。”江瀚说完，回头扫了一眼，“哎，那家伙人呢？”

宋颐望向操场内，目光穿过细密的栅栏，落在了自动贩卖机旁边。

林秩往投币口塞了几个硬币，听到一道声线凑近：“哎，你跟宋颐很熟吗？我劝你离他这种人远一点吧。”

林秩直起腰，看向蒋志安的脸：“他哪种人？”

蒋志安脸上浮出满意的笑。

鱼上钩了。

“你别看我跟他不对付，显得我像是个恶人，其实他这种人啊………”

“你看不惯他，只能说明……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林秩眉骨低压，不甚在意地偏开目光，“不太关他的事吧。”

“你不知道他家的事吗？”

林秩鞋底磨着操场的跑道，发出嘎吱嘎吱的磨动声。他不置可否：“知道不知道的，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告诉你。”

林秩挑起眉毛笑了下，他压着嗓音，轻飘飘地回答他：“你觉得这样子很有趣？”

他手从兜里抽出来，手肘上的青黑色的纹身露出一截：“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逼逼赖赖，尤其，是讲那些恶意中伤别人的话。”

他脸部的轮廓异常凌厉，微微一抬手，蒋志安吓得急退了好几步：“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学校！”

“不应该啊，外国的不良青少年有多混，你一点没听说？”

“你……这里是有监控的！”

“我要是真想弄你，”林秩俯下身，面带笑意地问他，“你觉得我需要在这里动手？滚吧。少在我面前学那些疯话，我嫌恶心。”

林秩靠在墙边，潮热的风从他身边掠过，在衣领上沾染水汽。

他不再分给蒋志安一个眼神，貌不经意地问：“倒是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林秩视线下撇，勾出一个笑。

那是个被愉悦了的笑容，透着一股傲慢和残忍。

他开口说话，语调懒散：“你是在嫉妒他吗？”

虽然两人的交谈声很轻，但宋颐还是听到了零星几个词，譬如林秩说的“嫉妒”。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宋颐手臂里搭着件校服，他刚洗过脸，皮肤被冷水浇得冷白一片，只有唇上还染着艳红的血气。他下巴梢上挂着水珠，一直往颈里流。

他站在林荫下，犹豫要不要等人。

林秩先冲他招了下手：“过来。”

宋颐黑沉沉的眼珠往他身上一定，乖顺地走了过去：“有事？”

林秩后颈贴着墙，抬起头觑了他一眼：“可乐还是芬达？”

“随你。”

林秩手掌反手摁在按键上，一罐饮料哐地摔出来。

他勾着饮料抛出去：“接着！”

林秩的手表摘了，袖口勒在腕口，露出手臂上青黑色的纹身。他的皮肤白净，小臂线条分明，像是某种上好的玉石材料，衬得那一行字母愈发醒目。

凉风从后颈往他衣领里灌，少年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宋颐扬手接过那罐汽水，饮料撞在手掌上，冰雾还没散。

宋颐指骨在饮料罐上摩擦了一下，单手拉开易拉罐，泡沫咕滋咕滋窜上来，沾湿了手指。

林秩从自动贩卖机前走开，他迎着晃眼的阳光，两指握着饮料和他相碰：“干杯。”

铝罐相撞，碰出一声轻响。

“球打得不赖。”

“彼此彼此。”

宋颐抿了口饮料，气泡在口腔爆开，有点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