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多,正是送孩子上学的时间,家里有孩子的人都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几个晨练回来的阿姨凑在单元门的花坛边,正在闲聊。
这个年龄群体中的八卦最新鲜。
他们聊着聊着,开始扯起了新来的住户。
“601那户人家,昨晚好大的动静。”
“你也听见了吧。我还以为里面住的是年轻人,素质总会好一点。没想到……啧啧。”
靠站在树边的黄裙女人斜着眼打量周遭的环境,压低了嗓音说话:“你不知道吧,那家人家啊——不正经的。”
站在一起的几个女人哗然,一下子挤近了,脚尖同脚尖近乎凑到一块儿了。
“不会吧。我只见过那个小伙子一面,高个子,一表人才,蛮帅的。”
“是的呀,才念高中,总不是跟外边的人瞎混吧?”
起了话头的女人眯了下眼,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
她拖着长长的调子:“那个小伙子人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他的妈妈,在外面不知道谈多少男朋友……徐娘半老,谈的总不能都是毛头小年轻。”
众人脸色一下子微妙起来,眼神一对,心里有数了。
于是后半句话就顺畅地接了出来:“那些男朋友可不全是单身汉。”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有个不太憋得住话的人叫出了声:“她偷男人啊!”
调门起高了,惊走了一只麻雀。
几个人霎时环顾周遭,确定没有一双眼睛望过来,才把头又凑在一块儿。
“哎哟,那家里人不说她的?”
这位知情人士故作高深地看向601的方向,嘴角扯出一点讽刺的笑。
“家里的老头子老早就被气死了,谁还能说她什么?”
口耳相传的情节多半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算作假。
“她在外面勾搭男人,你侬我侬,家都不要回的。人家老婆逮不住自己男人,就每天守在她老家门口,带两个孩子过来,哭天抢地的。多少街坊邻居过来看,脸都丢光了。”
“给老头子气得哟,血压一高,心梗了。救护车把人拉到医院一瞧,没得救了。”
众人听了唏嘘:“哎哟。去做点正经事多好,好好的一个家要闹成这个样子。”
“从男人兜里拿票子花多舒服。”有人挤眉弄眼,“做正经事,舍得给自己买那么好的包包吗?”
“你见着她了?”
“见着了,昨晚来的时候,她穿一身石榴红裙子,漂亮是真的漂亮,手里提的那个包——爱马仕的呢!”
嚯。
爱马仕。
那可不得了。
光是提这么一个包,就赛一辆小轿车。
“孩子都这么大了,她保养得可真好,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哎,那这个小伙子,总不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私生子啊?”
“多半是吧?”
“哦,倒不是私生子。”
众人的吸引力一下子被勾回来了。
知情人的手臂被杵了下。
“快别藏着掖着了,说说,我们嘴都牢着呢。”
几个人左推右推的,黄裙子的女人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哎呀,我知道的也不多的。我就讲讲,讲错了也是有可能的哦。”
“反正就我们几个晓得,错了就错了。”
“601之前的房主来我这里办点手续,跟我讲了两句,这个小伙子的亲爹是个老总,生意做得蛮大,公司已经上市了。”
“上市企业,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老板了!”
“出手就是一套房,手头当然是松的。”
“这个儿子,也不是他第一个儿子了。他第一任老婆啊,毕了业就跟他结婚了,谁想到难产了,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只留下来一个儿子。但老总年纪轻轻的,单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就续弦,娶了这个小伙子的妈妈,生了这小伙子。”
“二婚啊。”“那小伙子的妈妈,瞧着可真是年轻。”
“年轻貌美啊,这俩词儿都是连一块的,你懂不懂?”
“那要这么说起来,这个老总头顶挺绿的啊。”
“瞎想什么呢?两口子早离婚了。儿子给妈妈养,老总付抚养费。”
“人家说了,601只是给亲儿子置办的房产。”女人努努嘴,放低声音,“房产本上就写了小伙子一人的名字,跟他妈一点关系都没有。”
“啧啧,这老总倒还不傻。”
“能当上这么大的老板,哪个不是有点城府的。”
“这么有城府,亲儿子扔在穷乡僻壤自生自灭?”“我瞧着啊……都不是多好的货色。”
“男人么,鬼精鬼精的,带着个儿子,自己哪里能潇洒快活?”
“哎,碰见男人,是倒霉的多啊。”
于是话题收了尾,几个人咂摸着,该去哪儿再挖些新八卦出来讲。
林秩单肩背着书包,他戴着呆板的黑色眼镜,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身上穿的也是最符合学生形象的运动装。
阿姨们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黄杨树丛里一晃而过,然后从她们的身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扬起一阵微热的风。
某个阿姨叫住他:“小伙子,你是不是住在501?”
“嗯,有事?”
林秩刹住脚步,他摘下一边耳机,微弓下腰,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阿姨从帆布袋里摸出一张彩印的海报:“这是垃圾分类宣传书,你拿好了,一户一份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潦草地塞进衣兜里,落下一句“谢谢”,又快步走了。
“哎,现在的学生,真忙。”
阿姨摇摇头,在501的后边打了个勾,进楼去发下一家的传单。
她顺着楼梯往上走,对着名单目录比照。
高个青年手肘上挂着书包,蹬蹬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就差601了。户主是……宋颐。”
宋颐停下脚步,逆光站着,低头打量着她。
他眼睑微抬:“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