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拉回古江笠子刚回卞野的那天。
那天,安室透刚刚把游舌揍了一顿,并安葬了那位少女。
做完这一切的安室透不出意料碰到了久下问。
对方直接找上了他。
安室透对久下问看法复杂。
他能感觉到久下问作为人类的正常。
但他不能理解久下问和那种怪物混迹在一起。
尤其是那是群肆意伤人的怪物。
“给我看看。”久下问直接伸出了手。
安室透:“……”
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直白的勇气?
游舌?
那家伙自身都难保了好不好。
安室透虚与委蛇,他可没忘记久下问三番五次阻止他接近黑匣子。
现在黑匣子主动成为他的力量,久下问这般行为安的什么心他不好说。
“就看一下,会还给你。”久下问不耐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久下问很是厌烦安室透的态度。
明明从那群怪物里护住了安室透的人是他。
现在被防备的人也是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敌人……
真讨厌啊。
安室透仔细回想了一番久下问的行径,确实如他所说那般坦诚。
久下问除了兴致大起跟他聊两句又停下外,确实没对他做过什么。
甚至还多次提醒他注意游舌。
想到游舌,安室透的双眸又多了几分暗沉。
是他防备不当,才被游舌钻了空子。
他应该在那个孩子身边寸步不离的。
但,当时拦住他的人,也是久下问。
安室透拿出深鲸驱动器,递过去,但没有松手。
既然是看一下,那就看看,别想拿过去。
安室透也是有脾气的。
久下问:“……”
预料之中,但还是很不爽。
卞野哪来这么多的外地人,都快把空气污染了。
久下问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安室透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这番作态。
巧了,他也不喜欢久下问这种立场摇摆不定的人。
久下问食指敲了敲驱动器,又抓着安室透的手腕,把驱动器凑到眼前瞧了瞧。
“……”久下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最后,他松开手,任由安室透把东西收回去。
“你有听到祂的声音吗?”
“比如,大海的声音。”
久下问收起所有的表情,突然变得落寞。
安室透:“?”
不到一秒,安室透脑海中就浮现出各种说和不说会有的后果。
但久下问却自问自答了。
“怎么可能听不见。”
久下问自嘲一笑。
安室透:“……”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久下问那副表情很可怜。
错觉吧……
在怪物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哪里谈得上可怜?
“还有事吗,我走了。”安室透打算离开。
久下问将他拦住。
他说:“卞野可没你能去的地方。”
是这么个理,但听上去怎么那么欠揍呢。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颤了颤嘴角。
安室透:“不烦你操心。”
看着安室透离开的身影,久下问没挽留。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这些外乡人赶紧离开。
但他说了不算。
“深海……”久下问回味着从深鲸驱动器感知到的信息,“阿境,你输得真彻底。”
他隐约听到了,海的咆哮。
那是阿境很难再拥有的东西。
“你们真的很像。”
但你们又完全不一样。
安室透,你为什么要来卞野。
久下问紧闭双眼,呼吸凝重。
如果没有安室透,他是不是还能再多做一会儿关于深鲸的梦。
一个卞野人能自己拯救自己的梦。
……
安室透回到了茶饮店,意料之外对上了服务员探究的目光。
安室透:“……”
安室透审查了一番自己:“我脸上应该没粘东西吧?”
“没有。”服务员回答他,“干干净净。”
话是这么说,但服务员的凝视没有丝毫移开的迹象。
安室透只好硬着头皮点了杯咖啡。
“要冰的。”他特意说道。
他需要冰咖啡清醒一下脑子。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疑点也太多。
他的情报太稀疏了,完全不够看。
服务员把咖啡准备好,端到安室透面前。
随后,服务员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安室透:“?”
服务员眼波流转,似乎在内心做着挣扎。
安室透静静等他做决定。
服务员看向安室透,四目相对。
“我曾经,也做过你这种笨蛋。”
安室透:“……”喂,笨蛋这个词太直白了!
安室透很想开口让他换一种形容。
“以前,我也遇到过另一个笨蛋。”
一个开朗到堪比阳光的笨蛋。
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服务员的态度变得温和起来,嘴角也忍不住添了一抹笑意。
那是无意识的微笑,就连服务员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服务员和他讲了很多事。
比如,他以前并不是在茶饮店打工的服务员。
比如,他曾经也像安室透一样坚定认为能救下卞野。
比如,他亲眼目睹朋友被残害,怪物说着“留一个以后玩”后放了他。
拥有过希望后绝望,是异变体最喜欢施加给人类的折磨。
但一切在某个人到来后就变了。
塔鹰。
那个以漆黑的盔甲守护着卞野的少年。
“你知道吗,在塔鹰到来之前,卞野已经被困了整整十年。”
十年。
十年前,他才刚刚高中毕业,和塔鹰一个年纪。
但他面对的不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是从天而降的绝望。
他在最得意的年纪迎来当头一棒,从此苟延残喘,活成了自己都不忍直视的模样。
塔鹰太小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能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没有人看好他。
但所有人都在为他祈祷。
于是,在矛盾中,人们度过了一年。
塔鹰守护了卞野整整一年。
那个孩子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护住了卞野最后的希望。
“虽然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但我们知道,塔鹰还在。”
塔鹰就像城市的烙印一般,每个生于卞野的人都能感知他跳动的生命。
“在塔鹰之前,无数的生命陨落。”
服务员向他提问:“你看过明泉花的雕像吗?”
明泉花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是最好的反面教材——空有决心没有力量,只能让人空欢喜一场。
“如果你想走明泉花的老路。”
“你就得明白一些事情。”
首先,你需要直面敌人的可怕。
听到这里,安室透才终于意识到服务员想表达的意味。
安室透想说,自己会击杀掉那些敌人,尽自己的能力还他们一个安宁的卞野。
他抓住了力量,就该有承担这份责任的心。
与游舌的交战给了他很多自信。
但服务员打断了他,并抛出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
异种是杀不死的。
无论是低阶异种,还是异变体,甚至是【君王】。
只要在卞野,那些怪物就能无数次复活。
明泉花就死在了一场车轮战里。
没人能想到击溃的敌人会卷土重来。
所有人都疯了。
这怎么打?这根本没办法打啊!
明泉花的死亡是开始,是绝望的蔓延。
直到今日,这份绝望只增不减。
“不要心存侥幸。”服务员一字一顿地向他诉说着。
“这是你必须明白的道理。”
“只有明白了这些,你才能去考虑要不要做一个笨蛋。”
如果你想成为明泉花、塔鹰那样的人,你就必须明白自己的敌人有多么令人恐惧。
那是看不到希望的深渊。
那是要用尽全力将自己点亮的路。
服务员轻声诉说着苦难,悲伤将他包裹,将他淹没。
“我是个懦夫,我无法保护这个城市。”
“但我看得出来,你想救祂。”
安室透的眼神太明亮了,亮得刺眼。
那都是战场上才能见到的眼神。
那也是他身边人死去前都不愿舍弃的眼神。
服务员递过去一个小徽章:“如果听了这些,你依然愿意面对,那就带着这个去警视厅吧。”
“那里有适合你的路。”
说完,服务员离开了。
安室透看着手里的徽章,上面的图案简单得不像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能复制一份。
但就是这么一枚简单的徽章,被服务员语重心长地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枚徽章,代表着什么?
服务员知道他就是深鲸了吗?
安室透很难不去想自己是不是身份暴露。
虽然这个身份他也不知该如何隐藏。
他去了服务员所说的地方——警视厅。
破败,废墟。
他从没见过象征和平的地方有一天会以这种姿态呈现在眼前。
安室透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报上姓名,说明来意,以及,拿出信物。”
冰冷又坚固的物体抵上了他的后背。
安室透再熟悉不过,那是枪口的触感。
信物……安室透拿出了那枚徽章。
“嗯哼?”后面持枪的人发出了玩味的声音。
“你想加入我们?”
大概是诧异吧。
对方的语气似乎见到了什么怪胎一般。
“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我想清楚了,就带着这个来到这里。”安室透交代来意。
“……”对方沉默了,但却把枪收了回去。
“转过来。”
安室透照做了。
转过来之后,安室透有些吃惊。
拿着枪的人,是一个站姿很随意的女人。
女人的嗓音很中性,安室透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在女人的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镶嵌在上面,触目惊心。
女人注意到了安室透的目光,眼睛亮了一瞬。
她特意撩起几缕碎发,让安室透看得更清晰。
“好看不?”
“这可是勋章。”
女人叫御池铃,是卞野的作战部队队长。
塔鹰来不及赶到战场时,都是作战部队帮忙拖延时间。
“你是新人,我的建议是从后勤做起,其他的再慢慢爬,不过放心,总有用到你拼命的一天。”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御池铃把玩着徽章,等待安室透的回答。
“好巧不巧,这个徽章我认得,拿着它的那个人几年前在我眼皮子底下哭了一场,说什么也不干了。”
御池铃看着安室透:“这不是一腔热血的事,你明白吗?”
和异变体的战争,是要玩命的。
每个作战部队的成员都必须做好必死的觉悟。
安室透看着霸气外露的御池铃,既触动,又心酸。
尤其是她说,那道长长的可怕的伤疤,是骄傲的勋章时。
安室透第一反应是窒息。
但他被这份决绝吸引了。
他真的很想深入了解作战部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