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小部落时正是清晨。

“没有可疑的信号源。”阿舍汇报说，“也无其他异常。”

众人装配好内嵌耳机等装备，下了车。

除诺娃、阿舍、罗兰三人留下照看物资装备外，其他小队成员默契地各自搬上净水等物资，成组地分散开来，像真正的游商那样挨家挨户地去推销自己的商品。

部落很是萧条，空地里停着几辆越野，车上积满了黄沙，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居民外出活动了。

祁野抱了一箱饼干和抱着水桶的墨叙白并排走在一起。

“净水干粮，有要交易的吗。”弗雷雅娴熟地吆喝着，一家又一家耐心地敲门。

终于，有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缝里一只无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一个稚嫩的声音弱弱地问：“你们是游商吗？”

“是的，小姑娘。”弗雷雅蹲下身，抬头仰望着门缝后的那个小身影，轻声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小女孩犹豫了片刻，将门完全打开，“我需要净水。”

门后的屋子里空荡荡的。祁野抱着箱子走进了房间里，随手将门关上。

角落里传来咳嗽声，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躺在床榻上，无力地看着他们。

“我可能没有什么能拿来交易的东西了……”小女孩双手紧紧攥着脏兮兮的衣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我们的能源石都被抢走了…呜……这里剩下的东西，如果您需要，都可以拿走…我需要净水，我的祖母她身体情况很不好…呜……”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弗雷雅蹲在小女孩跟前帮她擦掉眼泪，安抚着她。

祁野找到房间里的储水器，在墨叙白的配合下将净水装入其中。

“谢谢，谢谢。”小女孩看着祁野又从箱子里拿了一些饼干放在桌上，满是震惊的双眼里又不断地涌出泪水，“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呜…我一定会尽力拿来的…”

“你可以告诉我们是谁抢走了你们的能源石吗？”弗雷雅轻拍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慢慢缓过气来，停止了啜泣：“一群拿着枪的军人，前天下午，他们洗劫了这里的所有人，带走了全部的能源石。”

“他们已经离开了？”

“嗯…”

“那你有见过既不是军人也不是部落里的居民的陌生人吗？”

“没有…”

弗雷雅转身向着祁野摇了摇头，回头再度安慰了小女孩一会儿。

三人一起出门时，祁野低声道：“他们哪里来的能源石换物资？”

“沙海下面有不少畸形的矿洞，没人能确保安全地从沙海下采集能源石，但是可以在平原和沙海的交界处碰碰运气，捡漏一些。”弗雷雅低声解释道，“这一带的人都是这么活的。”

祁野挑眉，一脸的嫌弃：“中心城的吃相太难看了吧。”

弗雷雅耸了耸肩：“不过我不认为他们就这么走了。”

“如果不在部落里，他们十有八九是去研究所大团建了。”

“等一下。”墨叙白突然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

“怎么了？”祁野抱着箱子转过身来。

“沙子厚度不均匀。”墨叙白眼神示意这户人家门前的空地的积沙量分布不对劲。

在小卖部门前扫了五年沙的祁野立马反应过来。

这里本来有一辆车。

弗雷雅持续地敲着这户人家的门，正在祁野掏出工具打算浅浅地冒犯一下这个小锁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谁这么烦人啊！”门后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一副做美梦被吵醒的愠怒样子。

“您看看我这一箱的小饼干里有没有您喜欢的。”祁野滑溜地挤进屋里，把箱子往地上一放。

在对方还没哎出口时，墨叙白也跟着进屋把水桶放地上一放，“优质净水了解一下。”

弗雷雅咳了咳上道地跟进屋，顺手关了门。

“你们这是干什么！”男子连连后退，转身就要跑。

弗雷雅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男子转身就是一拳，弗雷雅侧头躲过，顺势抓住对方出拳的胳膊，一个过肩摔，简单干脆。

男子被压在地上呻吟。

“其实你本不用遭这些罪的。”祁野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你把瑞德藏哪了？”

“什么瑞德？”男子拼命地挣扎着，“光天化日，强抢民宅，简直…”

胡言乱语，是这人没错。

弗雷雅压得更紧了，男子痛得不敢继续扑腾。

“你的车去哪里了？”祁野没有给男子回答的空隙，“先别急着否认。你门后放着改装过的气泵和吸尘器呢，我都能想象到爱车的你趴在车上一点点除沙的样子。”祁野想起了同样爱车的大胡子。

男子趴在地上不动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祁野和弗雷雅对视了一眼，弗雷雅放松了桎梏，“我们是帕西亚过来的，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瑞德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如果我们是中心城的人，你现在就该挨点枪子了。”墨叙白点出最根本的区别。

地上的男子挺尸了一会儿，举双手投降，“约翰，我叫约翰。”

其实不太重要，作者都不是很想取名了，但是他偏要嚷嚷出来。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被放开的约翰坐在地上，脑子还停留在过肩摔前的那一秒。

“你看着也不像良民啊。”祁野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真正的邋遢不会这么的…表面，做作，刻意…”

“好，谢谢，我明白了，请不要再说了。”约翰默默地把衣服整理好。

祁野想起安德鲁对中心城军队的描述，花架子吗？

“所以瑞德现在在哪？”

“前天早上，瑞德满身是血地找到我这来，他没有受什么重伤，都是别人的血。”约翰轻声说，“这些小屋子根本藏不了人，我就把我的车给他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应该在帕拉平原和沙海交界地带的某个洞穴里。”

“这可不是一个小范围。”弗雷雅皱眉。

“我知道他有可能会去哪几个地方。”约翰缓缓站起来，“我带你们去。”

-

车队再次出发向北行驶。

“整个部落都被洗劫一空了，中心城的这帮狗娘养的真是绝了。”尼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巨蟒来了都吞不了这么干净。”

众人正骂得起劲。

“安静，各位，让阿舍说一下他的侦查结果。”弗雷雅拿出了队长的气势。

“没有异常情况，队长。”阿舍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这很奇怪，但是目前来看中心城的队伍确实是撤走了。”

“游民们说是昨天凌晨集体撤离的。”尼科补充道。

“也许都集中到研究院了。”罗兰提出了一种猜想。

“这不合理，他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他们守着研究院一点意义都没有。”阿舍反驳道。

“先找到瑞德再说。”弗雷雅拍板，“等我们知道研究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就会明了起来了。”

墨叙白友好地询问约翰洞穴的位置，然后将位置交给副驾的祁野，再由祁野敬业地为司机兼队长的弗雷雅导航。经过一晚上的奋斗，他们终于排查完了所有错误的选项。

因为倒霉，小队被迫进入一种很玄学的战略相持阶段。

尼科好几次想要毙了约翰，祁野也有好几次怀疑约翰的成分。

但是约翰怂得很真诚，充分展示了他当不了间谍的优秀人格品质。

最后一个计划中的洞穴。

众人终于在洞穴深处的一角，找到了约翰的小破车和车里那位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高级研究员，瑞德。

在车上盖着毯子，喝了水，吃了少许干粮，缓了好一会儿，瑞德的意识才算真正地清醒过来。

“还好一直是低烧，脑子没烧坏。”诺娃把多余的注射液和药物收回箱子里。

“你们…是谁…”瑞德的声音沙哑低沉。

弗雷雅又递上水瓶，“我们是帕西亚派出的援救人员，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不便于沟通，但是时间紧迫，我们需要知道研究所里的具体情况。”

“放心吧，瑞德，他们没问题。”约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瑞德努力把眼睛睁大，喃喃道：“研究所…研究所…我可以…”他颤抖的手接过水瓶，在约翰的帮助下喝了点水。

“那是…凌晨。我在休息。外面传来了枪声…我跑到了实验室…诺兰老师他说，艾克兰老师他叛变了，研究所暴露了…他让我跑…”瑞德缓缓地解开他的外套，从最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特殊材质的密封袋，“成果……”

弗雷雅接过带着瑞德体温的密封袋，立即转身接过阿舍递上来的特质箱子，把密封袋锁进了箱子里。

“可以撤离了。”弗雷雅下了指令，她转身对瑞德说，“我们会把你和成果安全送达帕西亚。”

“研究所…”瑞德的手指勾住弗雷雅的衣角，“诺兰老师他也许还活着…基础数据也在研究所里…能加快重启……”

弗雷雅轻轻放下他的手，没有回话。

车门关上，隔绝了车外的弗雷雅和车内的约翰和瑞德。

“要去研究所吗？”祁野从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如果诺兰教授还活着，那研究所确实有可能成为大本营。”

“成果和研究员都找到了，我们必须尽快把人和东西送回去。”弗雷雅的言语虽然有些残忍，但是这就是最理智的选择，“帕西亚的利益大于一切。”

实验重启的最基本的条件已经达成了，如果去研究所冒险，很可能会把所有成果都搭进去，甚至赔上全队的性命。

“队长，我觉得可以去。”阿洛站了起来，“中心城的大部队一定会往矿脉那边调，这边这支队伍的规模不会很大的。”

“怕什么呀队长！我们什么水平！”尼科叼着烟一手搭在阿洛肩上，“让诺娃带着那书包子走，我们几个去研究所扫一圈，能捞出多少算多少。”

“别犯浑。”弗雷雅扫了尼科一眼，低声喝止。

“这样吧，就如尼科所说，”祁野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目光，“一队人带着瑞德和成果回帕西亚，一队人和我一起去研究所。”

弗雷雅默认了祁野的建议：“阿洛，你们几个带…”

“不，弗雷雅，你要留在回去的队伍里。”祁野看穿了队长的私心，“我和墨叙白会带好队伍的。回去的道路未必就是一帆风顺的，需要一个能下判断的人。”

“阿洛、尼科、尤金你们三个加入去研究所的队伍。”弗雷雅咬牙做下决定。

祁野扫了一眼全场，严肃地说出一句调侃的话：“队长，你把主要的战斗力都给我了，你的队伍强度够吗？”

弗雷雅哼笑一声，随即指挥队伍人员和车辆的分配。

她深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她的队友们。

她认真地回答祁野的问题：

“我的队伍里没有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