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寺、刑部会都察院共审此案。
陆无缄三言两语把案情说了个明白,继而说:“昨夜里刑部在他府上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多少能找到些线索,谁想竟然一无所获。”
语中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
原因倒也简单,无非这些年大理寺与刑部明争暗斗,早已是水火不容,陆无缄时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自然乐得看刑部吃瘪。
拈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他边嚼边说:“纪老贼看着跋扈无脑,大事上倒还算谨慎。”
归遇此时已恢复如常,正检查方才那一击是否对他的折扇造成了损伤,闻言撩眼轻乜对面一眼。
用话家常般的语气与他说起这件案子,何尝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引他入局?
他本该置身事外继续不接腔,可一想起那辆汝阳王府的马车引出的诡怪,他常年无甚情绪的眼底到底是多了几分探究。
正巧一阵风,吹鼓归遇垂在窗沿的衣袖,他扫了眼,淡漠道:“嚣张多年却安然无恙,他本就不是个蠢的。”
见归遇愿意接话,陆无缄甚喜,搓搓手急忙追问:“那依你之见,他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那密函里明确说过纪允平身边有一物能定他的罪,可刑部明着暗着查了两轮,连个影儿都没找见。
虽说两方不合,但并不意味着刑部养的都是废人,他们找不着的东西,大理寺再去找也一样是白费功夫。
眼下天家给的时限所剩无几,他只能来找归遇出主意。
毕竟陆无缄心里清楚得很,诸如此类智谋与城府的比拼,他远不及他这位至交好友。
陆无缄在这头感慨,殊不知归遇在听闻疑问之初脑中就浮现两个字——
柴房。
他完全没有思考却十足笃定,好似......这就是确切的答案。
与之同时,一段背景似是柴房的画面碎影跃然眼前。
当看清那之中的两张人脸,归遇眼瞳骤缩。
一个是陆无缄,另一个......赫然就是他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
三法司的案子他根本没兴趣插手,即便此刻他浅掺一脚,可也仅仅是口头一说,多的他不会去做。
事情愈发诡谲起来了。
归遇垂眼,尝试从脑中那团迷雾般的碎影中搜寻可能的线索。
可初一尝试,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随即思绪再度被那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占据,牵着他的心又是一阵钝痛。
他不着痕迹捂了捂心口,生出几分烦躁。
此事说到底与他毫无瓜葛。
三法司能人众多又有圣意支持,收拾一个纪允平并不难,他又何必操心。
至于那脸面的主人...该来的总会来,他等着就是。
“左右离不开那座王府,”最后提点一句,归遇一揉眉心,不无倦怠,“还有事,先走了。”
他冷不丁地起身让陆无缄一怔。
回神急忙把人叫住,稍一顿却笑开:“你适才说,欠我一次?”
这话一出,马上就要推门出去的归遇果真驻足。
折扇“哗”地收拢,余音散在静默里。
他回头,看向陆无缄。
黑眸沉静,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若换个旁的人来,只怕被这样凉薄的眼神扫一眼便不敢再多言语。
可陆无缄与归遇挚友多年,深知他重诺的脾性,根本不在怕的。
就见陆无缄稍抬眉,玩赖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儿就还了吧。”
话落站起身来假模假样地一揖:“汝阳王府,烦请都督大人拨冗随下官走上一趟。”
归遇沉默。
面上再平静也不能否认他的心被震了一瞬。
这下好了,他出现在那柴房中的理由有了。
还是一个他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难得地有些晃神。
倘若那些碎影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未来,那......她是谁?
会因她的喜怒哀乐而品味到人生百味的他,和她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良久,归遇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丑时三刻,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