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殊同推开海容川办公室门后,见海容川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文件袋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这样睡着的海容川看起来正常多了。
其实,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当年自己更勇敢一些,海容川会不会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可是,这个当年要多早才能避免这些呢?是在高中?还是B大?亦或是当他知道海容川因为怀孕而要跟江泊谦结婚的时候呢?
他好像一直都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步骤,如果他能在更早时有现在的能力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在对方需要时随时给予足够的安全感和选择性。
但事实从来都不会如个人所愿,亦或说他一直对海容川而言就是个局外人。
海容川听到办公室门关上之后,才懒懒地睁开眼。万殊同刚进来时他就已经醒了,他只是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所以一直装睡到对方离开。
他坐起身从文件袋里抽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他不确定江泊谦会不会同意,但他直觉江泊谦会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信。
海容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从家里出门时就关机了。也没有开家里的车,他只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现在已经想得差不多了,手机一开机就嗡嗡地显示出很多未读消息。
他随意划拉一通,都是江泊谦发给他的消息,不过大概意思可以总结为,「什么时候回家?开机之后给我回消息。」
海容川把那个牛皮文件袋装进包里,拎上就从办公室离开了,幸好停车场还有一辆他上次没有开回家的车。
这是一辆布加迪黑武士跑车,很像梦中江泊谦送的那辆,但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同一辆。
因为,他不确定那是一个梦,还是真的有另一个他过得很幸福。
他,宁愿是后者。
海容川到家时,看到江泊谦跟海映江正在餐厅里吃饭。
刘叔走过来问:“容川先生,您想吃些什么?”
“跟他们一样就行。”海容川走过去,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海映江看到他之后,眼睛亮晶晶地喊了声:“小爸。”他感觉海映江想跑过来抱他,但是屁股在椅子上磨蹭了两下又怯生生地坐了回去。
“嗯。”海容川对着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了。
除了极度兴奋的躁期,其他时候他向来都不跟海映江亲昵,他也能看出女儿在他清醒时有些害怕他。
江泊谦放下手里的叉子,抬头问:“你今天早上怎么起那么早?没开家里的车?”
“醒了就起了,我去了趟工作室。刚好殊同过来接我,就没开车。”海容川看着刘叔送过来的餐盘,里面是已经切好的牛排,他不喜欢吃意面,所以里面放了烤面包片。
海映江不时抬眼看看海容川,这个是她小爸,跟梦里的那个不一样,但却是她真正的小爸。
海容川自然也感觉到了海映江的目光,于是问:“怎么了?映宝,有事吗?”
“小爸,奶奶刚才打电话说要我们过去吃饭。”海映江也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她想看到小爸对她笑或者过来抱着她,用笑着的语气叫她“小孩”。
但她的期待终于还是落空了,小爸只是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抱她,也没有对她笑。不过,她也并不太伤心,毕竟小爸一直都是这样。
她知道,现在的小爸没有生病。只要小爸不生病,她就很开心了。
海容川脱口而出,“我不过去了,我晚上要加班。”
海映江低下头,用叉子搅着面条说:“哦!好吧!”
每次都是这样,小爸每次连借口都没有变过。
海容川胃口不算好,吃了几口之后就把餐盘推到了一边,他跟正坐在对面看着他的江泊谦说:“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海映江立即抓住了江泊谦的手,用带着哭腔的语调喊了声:“大爸...”话音一落,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江泊谦转头温柔地帮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平缓又肯定:“没事,你吃完饭就去上课,等晚上我们回老宅。”
海映江还想再问问大爸,晚上小爸会不会跟他们一起回去。但是,大爸用眼神制止了她,她只能跟着晴姨去上课。
海容川跟江泊谦去了3楼的书房,这个书房空间大又明亮,家具是低调奢华的实木,一面墙是书架,整齐地摆放着一本本精装绝版书。书架旁放着个保险柜,另一面墙是酒柜,放着江泊谦常喝的酒。
说实话,这个书房很适合办公或阅读,但他很不喜欢,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书房里经历过什么愉悦的事情。
他径直坐到了沙发上,江泊谦去酒柜倒了两杯酒,走到他身边后在他面前放了一杯,“你想聊什么?”
海容川把那张离婚协议书从文件袋里掏出来递给他,“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
江泊谦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后,还是换来了这张离婚协议书。
他看了眼后随手放到茶几上,拉开抽屉拿出了烟盒,从盒里拿出一根后咬进嘴里,又从旁边拿出一盒火柴。
刺啦一声,橙黄色的火光在木杆上跳动,江泊谦点完烟后甩灭那根即将燃尽的木棍,随后扔进烟灰缸里。
海容川就这么看着江泊谦,说实话他不知道江泊谦现在是什么意思,在想什么。
不过,等江泊谦吐出一口乳白色的烟圈之后,自己的烟瘾也要犯了。江泊谦很少抽烟,但他每次抽烟时都会用火柴点烟,他抽的烟也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而是江拱明的医疗团队特别研制的。
虽然,海容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医院要制烟。他烟瘾犯的时候也来书房找过这个烟,但是他一直抽不习惯。
这个烟初入口时是微苦的尼古丁味道,一旦被吸入肺里之后就变成了又苦又辣、呛得人不能呼吸的烟草味。可当抽完之后,嘴里又会留下淡淡的香橙味。
江泊谦见海容川右手大拇指与中指互相捻搓着,就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他一只手拿着已经抽了几口的烟,对着嘴里正咬着的这根未点燃的放到一起引燃,他深深抽了一口,巧克力色的烟叶瞬间显露出点点猩红。
他把那根已经燃了四分之一的烟递给海容川,“抽吗?”
海容川看着那根橙色烟蒂上面带着江泊谦淡淡咬痕并濡湿的烟,沉默了几秒才接过来送进嘴里,深吸一口过肺后,吐出一团不成形的雾。
他透过这朦朦胧胧的烟雾看到了江泊谦,那人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烟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不时送到嘴里抽了一口,随后长臂一伸在烟灰缸里磕了磕。
海容川很想问江泊谦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但看着江泊谦那么悠闲,他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在江泊谦第三次磕烟灰时,那灰烬从烟灰缸里飘了出来,正好落在了离婚协议上。
海容川心里有些慌,莫名的慌,这是生理性的心慌。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要犯病了,躁期要来了吗?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那杯威士忌他并没有端起来,而是从一旁倒了杯清水喝。他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下来,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他犯病了,江泊谦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听他说话。
最主要的是,一旦躁期来了,他也不会这么平静地跟江泊谦坐在一个屋里抽烟、喝酒。
江泊谦一根烟抽完之后,才坐直身体,他看着一旁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离婚,你什么都不要?”
“对,什么都不要。”海容川确定地点点头。
“那你住在哪儿?”江泊谦指着他问,“你...还有钱生活吗?你对你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有概念吗?你能照顾好自己?你是会做饭还是喜欢吃外卖?你知道自己要吃什么药?”
“我可以不花钱,我租个房子就能住,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海容川别过脸,不看江泊谦的表情。
江泊谦的眼神太有穿透性了,仿佛能看到他的心里去。
自从生病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钱。每次他发病时,他的购买欲会特别强,还总是买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这些事情他在发病时是控制不住的,每次都要到稳定期才会意识到自己在发病时做过多少蠢事。
他知道自己在躁期时打赌输了好几辆车,每一辆都近千万。也知道自己是各大会馆的常客,在里面也花了很多钱。
现在地下室里还存着他从会馆里买回来的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以及一个镀了金的雕塑。江泊谦给他买的跑车整个车库都已经停不下了,就让家里的司机把他不常开的车送到了老宅。
如果跟江泊谦离婚,自己的生活水平必然会下降。
他不知道自己在发病期是不是会有意识地降低消费水平?应该不会吧!如果他能控制发病期的行为,那他就不会再发病了。
江泊谦说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毕竟自从跟江泊谦在一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金钱方面的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