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问题，帝闻黎渊注意到了人的一丝恍忽，人半垂了狐眸，却没有看对方。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人有些乏力地说道：“琉珏啊！那个孩子在四百年前，名叫晏沄。不过是长孙公主的儿子。”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长孙公主夜繁雪，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不远嫁，招驸马。驸马爷是晏碧安。晏家也算是祖上功，军功累累，算得上军候世府吧。本来一家三口过着让人羡幕的日子，直到元嘉十七年，驸马爷死于党争，被人连同七万亲军扣上了谋反之罪，战死在沙场，七万人，无一生还！”
他看了眼平静的帝闻黎渊，帝闻黎渊淡淡吐出两个字：“继续。”
“晏碧安死后，长孙公主悬梁自尽，只剩下了孤苦零丁的晏沄。皇帝想着是长孙公主所出，于是只将晏沄贬为庶人，年龄太小也就让人进了夜允闻的宸王府！”说到宸王府三个字时，人眸中是讽笑，对此嗤之以鼻。
也道皇帝无情，用夜允闻母亲宸妃的封号赐给夜允闻作封。是想借此怀念宸妃呢？还是觉得亏欠夜允闻？想想便觉讽刺可笑！
“宸王府？”人回想了一下那锈迹斑斑的牌匾，上面的字似乎是个宸字…
人沉了沉眸，只听幽禾笑道：“元嘉十七年，夜允闻被封为宸王。”
“晏家的事，与你有关？”
幽禾没有犹豫地点了头，他道：“关系可大了，晏碧安出征周梁，而三皇子夜明岚的外公也去了。夜允闻担心这二人联手，便想了一条计策！”
“周屹那时虽年迈，但宝刀未老。又是三朝元老的镇国大将军，皇帝已经开始对周家起了疑心，渐渐想彻底拿回所有权力。而周屺也不是没察觉，在皇帝下令让人出征周梁时，便摔断了腿，人也就只能在家中休养。这出征一事便落到周屹的儿子周武阳的身上。周武阳也常在军营，此事便推不了，夜允闻的人便向皇帝暗推了晏碧安出去！”
“为何？”
幽禾嗤笑道：“周武阳与晏碧安是好友，晏家是支持周家的，背后又有长孙公主，这对夜允闻说，最为不利！”人顿了顿又道：“皇帝不放心周武阳，于是便让晏碧安做副将陪同，十万人马，到头来因两封密函，葬生七万！”人说着，眸中抹过猩红有些噬血。
……
元嘉十七年，春。这一年夜允闻十三岁被册封为宸王，其中的“宸”字，众人是心思各异，各有所想。也有一些人真觉得五皇子不得圣宠，皇帝借此讽刺。
总之，看人好戏的人多了去了。
前日不久过了元宵，夜允闻晨早便进宫请安去了。而做为侍奴的幽禾，自然是跟随人左右，一步不离。
夜允闻去了皇帝的寝宫，幽禾被吩咐在殿外等候。
御清殿内，隔着幢幢纱幔，一个身影隐约在纱幔后，忙里忙外的宫娥们伺候人穿衣洗嗽。陈公公毕恭毕敬地走了进去，低着脑袋恭敬道：“陛下，宸王殿下来请安了。
腾明帝目光轻敝了眼外面欲走近的人影，听不出喜怒的说了一句：“他倒是有心了。”
陈公公不敢揣测圣意，心道：这宸王殿下倒是准时，一空下便会进宫请安。虽在旁人眼里看似不得圣宠，但是皇上还是挺在意宸王的。
最后一件蚕丝白玄龙袍外套披上，腾明帝摆了摆手示意宫娥下去。人带了几分懒散地看着陈公公，沉吟道：“就他一个人？”
陈公公不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有些不解犹豫：“陛下是指……”
腾明帝哼笑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是一直见他带着一个人嘛？还听说是雨卿保下的“禾夫人”，被他带在身边，前先日子的元宵节上也看到。”
陈公公一听，连忙回道：“宸王殿下是带着人来了，在殿外候着了，可是要叫进了？”人半抬头请示人的旨意。
腾明帝摇了摇头，“不，罢了，让宸王进来请安吧！”人说着捋顺了有些微皱的袖袂，便坐在了席榻上。
陈公公：“是！”
人走了出去，夜允闻一直在外殿，虽说隔着纱幔，隐约觉得陈公公与人说了些什么。晦暗的目光被人轻敛尽，换上了平静如水的淡眸，抬眸便瞧见一道人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陈公公对人行了礼，“宸王殿下请，陛下刚穿束好！”
“嗯，有劳陈公公了。”夜允闻面上柔和淡笑，便迈走了进去。
候着的侍女在人进来时拉开纱幔，在人进去后又放下。
夜允闻走进内殿，目光寻到了席榻上的人影，不慌不忙地对人行了跪拜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腾明帝闻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缓缓开口：“起来吧！”
“谢父皇！”
少年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皇帝。在腾明帝的印象，这个少年一直如此，见他到不会慌，不会怕，异常冷静。
夜明岚来请安会慌乱，夜祈会紧张而不敢看己，唯独这一个特别，能如此平静，只能说此人沉府极深。
想到此处，人眸中抹过寒意，在一瞬间又恢复了随意，他轻拈着杯对人道：“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是！”
少年答道，然后走了过去捋袍跪坐，“你三皇兄这几日倒是跑周府跑得勤，你四皇兄府中倒是夜夜笙歌，倒是你会时常来给朕请安，不易啊！”
夜允闻听不出人话中是何意，但也能回答一二：“周老将军是三皇兄的祖父，常往也是应该，至于四皇兄府中夜夜笙歌，曾听人言他喜欢乐曲。儿臣是想着父皇御园里的花，便想借此看看…”说着，人低下了头。
腾明帝对于人的话也不是不满意，他笑道：“也罢，只是明岚与他祖父常在一块儿，虽能学些东西，但也不太合理。”人又忽地转了话题：“周老将军今年快六十了，这周梁的乱子，你觉得此人可行？”
“儿臣不敢妄言！”
周家已是惹人不满，那周屹是夜明岚的祖父，打得什么主意，他岂会不知？至于夜祈，虽是府中夜夜笙歌，也不过是做戏给旁人看罢！
而现眼下这个，虽看似没什么势力，可这极深的沉府，人也不会简单到哪去儿。他的这些儿子啊，当真是不让省心！
腾明帝抿着茶，依旧静静看着他，夜允闻便知皇帝是非要自己说上一句了。
人心中冷笑，既然人有动周屹的意思，他又何不添分柴火？
良久，夜允闻似有若无的叹息说道：“周老将军年事已高，恐怕不能……”
腾明帝忽地就笑了起来，“呵呵……年事已高？闻儿未免太小看周屹了，人老刀未老。有句话怎么说着：宝刀未刀！”人轻敛眸，叹罢：“好了，既然你请过安了，今年御花园里的玉兰，杜鹃开得极好，你去看看吧！”
夜允闻起身，对人一礼：“谢父皇！”说着，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