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整个南城夜色里都弥漫着张灯结彩的喜庆。
叶然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这阖家团圆的万家灯火，眼底的绚烂也难以照亮她虚无的孤寂。
整个公司今天开始放假，林晓萌临走时还来跟她打了招呼，并委婉地再次暗示：是否和他们一起去？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林晓萌抿唇，歪头一笑，懂了。
临走前，提前跟她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哟！”
“新年快乐！”
叶然就这样看着她走出去，良久，都没有回过神。
这几天，周悦都没有跟她主动发过消息，回复里的单字渐渐多了起来。
她知道，周悦心里不舒服了。
刚充盈了一段时间的内心，瞬间变得空洞。
焦虑、患得患失又开始无休止的冲撞着，她就这样熬着。
叶然最擅长地就是预谋筹划，把控局势，在关键时刻做最优解，获得最佳回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走捷径，从表面看她的目的达到了；但正视这段时间的相处，又有太多的言不由衷。
她们缺了最基本的坦诚，一旦爆破，后果是否也会叠加，没有人知道。
她和周悦现在的感情其实很脆弱，甚至可以说得上不堪一击；这十年的芥蒂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又岂是说解开就解开。
时间！距离！叶然需要的这些，周悦都默默地给，默默地配合.....
两人间的鸿沟是她强制拉近的，用自己为饵，利用了周悦的留恋、不舍、或者不甘心，擅自闯入对方好不容易构建的平静生活。
她的挣扎、隐忍、妥协，又何尝不煎熬呢？只是周悦不说而已。
叶然黯然地走出公司大楼，坐车前往老宅。
她答应了叶庭歉今晚回去吃‘团圆饭’；
在面具撕破前，最后见一见这个生养过自己的‘家庭’，好生讽刺。
车子平缓的驶入院内，灯火通明的将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展现在她眼前，叶然此刻的心境却格外的平静。
下一个年，应该就不会看到这番景象了。
叶然坐在车内，冷漠地扫视这栋楼宇，时间在空气里静置十秒后，她抬脚下车。
只是几步路的时间，她就被室外的寒意裹挟了，迎着寒风迈入门厅。
抬眼便看到一家四口端坐在沙发上，除了叶斐对她的到来表现出克制的开心，其余三人还是一幅虚假面孔。
这些年，倒是对她一直都没有变过，也不失为一种真呢！
叶然脱下大衣，进门逐一喊人：“奶奶…爸…吴姨…小斐。”
“人到了，就开饭吧！菜都冷了……”老人没有正眼看过她，拉起叶斐就往餐厅去。
叶斐路过她时，小声对她喊了一声：“姐，来吃饭了……”
叶庭歉对吴玲使眼色后，也去了餐厅。
吴玲谄笑着上前拉着她的胳膊，说：“叶然呀，你爸特地嘱咐厨房做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菜呢！”
叶然不为所动，轻蔑地低头瞥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对方马上放开，但依然嬉笑着迎她过去。
一餐所谓地团圆饭吃得没滋没味儿……但叶然还是耐着性子吃下去了，她来是为了等某人开口的。
果然，在老人离席后，叶庭歉就停下了筷子，把同样停筷的叶然叫进了书房。
这回，没有过多的寒暄铺垫，直奔主题。
“明天就走吗？”同样的书房，叶庭歉又开始泡茶了。
“嗯，明早的飞机。”叶然靠坐在沙发上，一脸轻松地说道。
“准备明年就送叶斐出国读书，你觉得怎么样？”叶庭歉将第一盏茶递到她面前，看着她。
“您做主就好。”叶然不甚在意，她想听得不是这些。
叶庭歉举起自己的茶杯饮一口，在放下的过程中，问：“公司财务部陈叔叔的儿子，认识吗？听说他那个学校就不错。”茶杯已空，视线再次对上。
叶然不再回避，直接回：“学校是不错，但听说陈叔叔的儿子最近出了点事。”
“你知道？”叶庭歉的眸色一凛，透着肃穆。
“嗯，听国外的律师朋友说的，闹得很大。”叶然挑破了说。
两人的眸光在茶桌上方交汇，互不相让；叶然冷漠平静，叶庭歉温赦波澜，就一眼，叶然知道自己心里有底
陈怀仁来找过他了，他帮得了吗？
叶庭歉率先收回视线，下颚的后槽牙动了动，冷静后接着为自己倒茶。
“上午打电话还听你陈叔叔说找到新证据了，应该很快能解决……”叶庭歉抬眼注视着她，想看到叶然脸上的波动。
叶庭歉猜测是她在背后做小动作。
“那就好，能解决就好。”叶然不置一词，神情依旧淡然，一幅与她无关的表情。
这一下，轮到叶庭歉无话可说了。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在叶然开门走时，叶庭歉低声正色说：“叶然，一定要闹得家破人亡吗？”
放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压了压唇角，转身说：“新年快乐！”
按下门把手，开门，离开。
叶庭歉疲惫地闭了闭眼，凝视着叶然没喝一口的茶杯，眼神里露出狠戾。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亲手培养的小狗，早已长成吃人的豺狼，第一个目标就是他。
下楼后，叶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径自离开了老宅。
……
北城。
林晓萌和杨毅带着杨梅女士和周悦汇合了，国家集训队给球员放了小长假，年后返队。
今晚，她们在周悦家里留宿，明早出发去北海道。
半夜，林晓萌迷糊糊地去洗手间，回房间时，感觉客厅有光亮。
眨了眨眼，移步过去一瞧，是周悦在客厅落地窗前一角，脚边还放着一只盛着酒的马克杯。
同样听到动静后偏头，与林晓萌在昏黄的灯光中对视着，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颊，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还没睡呢？”林晓萌清醒了，走到她身前蹲下，目光与她齐平，不放心地问道：“有心事吗？”
周悦呆滞了几秒，摇摇头，颓唐地屈膝抱臂，将脸埋在臂弯里，嗡嗡地说：“应该很累啊，但怎么都睡不着。”
这一年的比赛很密集，俱乐部的，国家队的，交替循环着进行，着实让周悦感觉累了。
但可能更累的还是心理上的……
林晓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这次放假，就好好休息下，你也好久没出去放松放松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晓萌知道她心里真正的不痛快，是关于另一个人。
她俩的事最好还是让她们自己去解决，怕胡乱插手坏了叶然的计划。
林晓萌不禁为她们叹息，再次出声：“周悦，回房睡吧！嗯？”
“她最近好吗？”沉默半响的人总算开口了，忍不住想听听那个人的消息，想找个人倾诉下内心的不安和迷茫。
“她……应该算好吧？”林晓萌想到了昨天临走前，叶然望着她的样子；尽管面容依然精致夺目，但眼底的纠结和挣扎出卖了她。
好与不好，已说不清道不明。
“再等等，她会给你个交代的…”林晓萌看着她这般痛苦，还是于心不忍。
周悦抬头，疑惑地问：“你也说让我等等，给她时间，她是瞒着我在做什么吗？”
看到林晓萌迟疑的神色，她接着再问：“晓萌，你是知道的，对吗？跟我有关吗？”
最后在周悦近乎祈求地追问下，林晓萌为难地掉下一句话，她说：“让叶然亲自问你说吧！”
她慌张地跑回了房间，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啊！
回房后，林晓萌给叶然发了个消息：
我刚多嘴，说漏了点你的事，周悦应该起疑了。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
以为这个点不会得到回复的，但界面上出现了新消息的提示。
叶然：没事，我慢慢跟她解释。
叶然：早点休息，晚安。
同样的一句话，还出现在周悦丢在一旁的手机里。
2:45
叶然：早点休息，晚安！
没有回复！
周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着熄屏地手机走回了房间，路过次卧杨梅女士门口时，停了下来；缓慢地推开房门，看到床上正出着粗气声的人，周悦的心得到了抚慰，扯了扯唇角，关门，回房睡觉。
几个小时后，她将陪杨梅女士出国游，这是她第一次出国，在漫天大雪的城市里，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她曾努力地将叶然拉进她的生活，但不知道是时间不对，还是有太多的阻碍没有解决，每当她感觉更近一些了，马上又会莫名地疏离。
若即若离成了她们的现状。
那就交给时间吧！她们最擅长将难题交给时间了，不是吗？
周悦躺在床上，自我嘲讽的想着：时间真是个解题高手！
深深地无力感充斥在心间，她开始自我催眠：再等等吧……
这一晚，一个在南城，一个在北城，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