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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无路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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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酩丝毫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眼下的这一切的,是改变了这个空间内的布置,还是把他转移了位置?

他如今像是在一间屋内,借着墙上灯台的昏暗灯光,能看见四周布置杂乱又陈旧。架子上的瓦罐都落了一层灰尘,地上还有个打翻的煤炭篮子,乌黑的炭块散落在角落里,把地面都染得脏污。

门虽然关着,但已经破到几乎形同虚设,门外的景象一览无余。奇怪的是,外头没有绿树蓝天,只有昏暗的石砖走廊。乐声仍然隐隐约约传来,很难听出究竟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苏酩仔细辨认着乐声,却听到了另一种窸窣的声音,与遥远渺茫的乐声不同,这声音听着就在不远处。

尝试通过乐声辨别位置失败后,苏酩决定不在这间破屋里停留,推了门走出去。从外面看,就像在山里凿了个石窟当屋子。四面都是泥土和石砖,一丝缝隙也没有,苏酩沿着昏暗的通道向前走,不一会就看见前方有几乎和刚才那间破屋一模一样的另一间房屋。

好在苏酩已经见识过他乡的诡异建造结构,眼前这还算稍微正常些的对称构造不足以让他意外。苏酩推门进屋,果不其然,屋里也只有杂物架和煤炭篮子。

死路。

如果没有明着的出口,那就只能找一下暗门了。

在第二间屋内,窸窣的声音明显更近了,苏酩贴着墙细听,那声音就像在石墙另一边。可灰砖墙上连装饰都没有,苏酩一块一块按过去,手都按得红肿,也没能触发什么机关。

不信邪的苏酩索性搬空了屋内的所有陈设,瓦罐、架子和杂物,一样都不剩下。空荡荡的屋子内只剩几面墙,即使如此,仍然看不出有暗门的痕迹。

苏酩只恨离无妄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然他还有机会研究一下地图。可是仔细想想,地图画得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有功夫研究那玩意还不如再耐心找找。

苏酩提着剑这里敲两下,那里敲两下,试图找出一个敲击声音不同的地方,但他失败了。

站在空屋子里,苏酩又一次觉得崩溃,他又不是来玩迷宫的,怎么颠三倒四这么久,连对手在哪都找不到!他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完全封死的空间内,要么最后缺氧而死,要么就是饿死。如果赛拉弗为了救他掀了他乡,又要闹出多少麻烦来?

这该死的结界,怎么能都封死了……嗯?苏酩突然回过神来,他乡的结界极其坚固,这种厚度的结界普通人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做成的。而且,无论是哪一种传送法术,都不可能越过完全封死的结界。

如果想要他命的人不是十二古神之一,那他现在就不可能身处完全封闭的结界内。

“呼……”苏酩双手张开,深吸一口气,“呵!”

一道由法力推动的强劲火焰从苏酩掌中而起,向周身鼓动。腐朽的门轴撑不住这样的力道,碎裂脱落了,木门就像碎纸一样被热风吹向通道另一头。瓷罐杂物也被一路吹到通道另一侧,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狂风止息后,苏酩看着天花板上多出的大洞,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何种目的,才会把出口开在天花板上?

苏酩跳上天花板,顺着出口的低矮隧道前进了一段路,隧道的那一头终于有了明亮的光。只要能看见他乡的高城墙,判断位置也就不太难了。

离出口只剩数尺,脚下的石板突然到了尽头,前方铺地的木板看着也有些年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他的体重。苏酩双手撑开卡着两侧石墙,尽量轻地踩在一块木板上,虽然有轻微的吱呀声,好在成功落脚了。他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稳稳停在木板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这样,苏酩放心地又迈了一步,眼前一黑。

“你大爷!”苏酩摔在石洞里,看到头顶打开着的一排木栓,终于骂出了声。

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头顶只有四四方方的那一个木板门连着通道,剩下的地方都铺了石砖。他的第一步必然不会踩断木板掉下,第二步又必定会摔下来,因为那块木板他奶奶的就是完全没有栓上的门!

苏酩觉得自从进了他乡这个倒霉地方,就一直在被各种各样奇怪的门和通道戏耍。虽然不至于让他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太让人心里别扭了。

石洞里一丝光亮都没有,还有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苏酩托起火焰刚要看一下四周,就和满脸菜色的枯瘦男人打了个照面。

“你吓死我了,”苏酩忍住把狐火扇对方脸上的冲动,“你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男人死死盯着他,口中时不时蹦出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苏酩听着心里发毛:“你还好吗?”

男人向他走了一步,动作歪七扭八,皮下的骨骼拧得嘎吱作响。

又是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苏酩后退打量着奇怪的男人。在火光下,这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浑浊无神,行动更是怪异。但是男人身上仍然有着很容易辨识的神族气息,死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气息的。

窸窣的声音从男人脚下传来,苏酩心中更沉重,他将狐火脱手,四散照亮男人周身。顿时,强烈的恶心从胃里涌上喉咙,苏酩捂住鼻子,不想再闻空气中的霉味和腐臭。

男人的右脚已经不知所踪,下半截小腿也是一片乌黑,伸出的腿骨捣着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右脚也烂得不轻,脚上的细骨头有一根生生从黑红色的肉中刺出。

苏酩快速挪开视线,压着自己的呼吸。男人已经是这个样子,如何能站得起来?他真的还活着吗?神族的人,又为什么会在妖界的他乡被弄成这个样子?这男人最好是已经死了,不然也太痛苦了。

男人摇摇晃晃地往前挪动着,突然抬起手向苏酩快速攻来。

苏酩抬手一剑刺出,那人没有躲闪,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乌黑的粘稠血液甚至凝成块状掉落,更加让人受不住的恶臭四散开来。被贯穿胸膛的男人仍然扭动身子攻击,手臂拧成极为不自然角度,苏酩觉得自己隐约能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苏酩一脚把男人踹倒在地,他却像个人偶般直着身子又站起来。苏酩出剑把他钉在地上,男人身躯不动了,双手还在向上伸着,枯瘦的手臂上有好几块发黑腐烂的恶疽。

“是谁?”苏酩唤出大团狐火,四散照亮了整个石洞,“控制别人打架算什么好汉?”

石洞内只有几片干草席子和另外一具人骨,并没有活人的踪迹。苏酩皱着眉,用法力围绕男人查探。男人并没有被丝线之类的东西绑着,反而手脚内还有不弱的法力残留。苏酩并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也弄不清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部分法力和男人的气息相差甚远,并不是男人自己的,也许有人借此操控着他。

心里一阵恶寒,苏酩聚起狐火,把这个可怜男人的身体焚了。

重新回到上方通道里的苏酩还没能从腐烂和焦臭味中缓过来。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肚子太受罪了,本来就伤到了胃,还一直遇到让人反胃的情况。

终于他弯腰走到了隧道尽头,外面果然能看到天了,但地面出乎意料地近,看来他刚才待着的地方在地面之下。离无妄说过他乡有上下两层,这样看来,是他的位置移动了。

苏酩灰头土脸,艰难地从半人高不到的出口爬出来。他刚想要深吸一口没有臭味的新鲜空气,眼前又是一黑,到了个木制的房屋内。

苏酩愣愣地看着房间另头的花窗,想要骂人都不知道面朝哪骂。

所幸这次的房屋干净许多,桌台上甚至铺着淡粉的丝绸桌布,脚下地毯踩着也足够柔软。木桌上摆着几只白瓷小钵,装满不知是什么的各色粉末,看着像是梳妆用的东西。旁边打开的木盒里整齐地摆着化妆用的毛刷,盒盖上描着一朵盛开的牡丹,金粉仍然闪着细密的微光。

从窗子往外瞧,苏酩发觉自己这次应该在四五层楼高的位置。木窗上的雕花线条流畅,红木楼板光滑明亮,每一处细节都在强调这里的精致和华丽。

和他想的一样,窗户能向里打开,但有结界挡着,人出不去。高处的视野不错,下面大片房屋乱七八糟的挤在地面,只在一些细节和装饰上能看得出人间的风格。他虽然早就知道他乡的建造不仅是怀念人间美景,而是另有所图,也不如现在眼见这些布局明白得更真实。

他仔细瞧了一阵,没有看见特别可疑的地方,也对,对方不会这么傻,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苏酩觉得自己已经基本见怪不怪了,转身从正门大步走出,迎面看到一副上吊的骨架。从骨骼来看,死者是个女子,身子已经落在地上散架了,头骨还被吊在铁链子上。

苏酩从生锈的铁链上取下头骨,这个女子生前想必是个美人,头骨非常周正,牙齿也整齐。他轻叹着把头骨放在散乱的白骨旁边,避开骨骼从楼梯往下走。

每一层都有几具死相凄惨的骸骨,有些完全腐朽成了白骨,有些还剩些许粘连的肉块。虽然是很恐怖,但苏酩一路下楼,没有遇到让人头疼的机关。

楼梯还没到尽头,苏酩已经透过窗户看到地面。这楼可能也直通地下,可惜苏酩是不想再去地下了,只往下瞧了两眼,什么都没看见,就打算从一楼的正门出去。

一楼是个酒楼大厅,摆着数张巨大的圆桌,还有几只留在桌面的瓷酒杯,木椅杂乱地散了一地。乱是乱了些,但是很干净,没有血污恶臭。墙上挂着的字画和从窗外照进的阳光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这里似乎前不久还在大办酒宴。

酒桌前有一方巨大木台,那应当是舞女表演的地方,艳红色的帘子挡住了大部分空间。这样的地方还算好认,各地有名的花楼大约都是这个样子。

大门紧闭,这让苏酩有点紧张,在这么乱的大厅里找暗门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轻身从桌面上踩过去,一路踢倒了几只酒杯。安静的大厅内,酒杯落地都有回声。苏酩检查着大门上的锁能不能拆开,如果这是一把普通的铜锁,他两剑就能给劈烂。可惜铜锁是普通的锁,木门不是普通的门,坚固的结界隔断了一切出去的可能。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苏酩心如死灰地锤着红木门,想把眼前所有玩意全拆了!

他只得原路返回,再不情愿,他也要去地下室看看了。

“救……”

苏酩猛地停下脚步,他听见了,他听见红布帘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低很模糊,但他不会听错。

“有人?”苏酩小心地靠近布帘,一剑把光洁的布料从中间斩断。

下半截红布轻轻落地,一位粉衣女子纹丝不动地坐在木椅上。她脸上涂了极厚的□□和口脂,看不出原先的面容,身上的淡粉长裙除了沾上些许□□,也还算是干净的。这是个妖族女子,裙摆上绣着的点点红梅或是表明了她的部族。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活人,女子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骇人笑容。苏酩一下子想到地下那个腐烂的男人,又是一阵难受,不由后退了几步。

“活,”女子的声音虚弱至极,还带着浓重的哭腔,“救我。”

苏酩施法探查,女子的四肢内也有很强的法力,看来和之前的男人一样,被这股法力控制着。

苏酩走近一些,直至刚好能摸到女子的手腕,他尝试用自身的法力把那股外来力量逼出。

“奇怪了……”苏酩自语道,操控别人身体的法术他见得不少,其中九成都是需要本人在附近操纵的,通过连接的法力就能找到源头。

女人手臂里的法力不仅强大,而且如丝缕一般细腻,联通了每根手指的经脉。本该是连接施法者的地方却戛然而止,只有若有若无的细微法力穿过墙壁消失。

如果这法力是聚集在一处,像丝线一样拉扯傀儡的话,苏酩还有能力切断这条线,但是眼下他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失落地抬头看着女子,离近了这么多他才发现,女子骇人的笑容是因为涂得张狂的大红口脂,她脸上的白色厚粉被泪水冲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苏酩手腕一痛,女子另一只手上的小刀已经逼近他的喉咙。苏酩向后躲闪,甩脱了女子右手,又提剑连挡几下劈砍。

命是保住了,苏酩看着左手腕上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心里乱得很。

女子的动作幅度巨大,为了更大力地砍下来,手臂转到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和之前那个男人不同,这个女子还活着,他不可能通过焚烧让她摆脱控制。

片刻间,苏酩挥剑斩下她握刀的手臂,鲜血淋漓。转眼间,又一把刀飞至女子右手。

苏酩犹豫了,他不敢再断人一臂。继续下去,这女子迟早被他削下四肢,流血而亡。

刀剑交锋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偶尔传来的骨头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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