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下山来住。”村长笑的一脸和蔼可亲,像是准备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这山上时常有野兽出没,听人说你们有两个兄弟还差点被野兽给吃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要我说啊,这猎户哪有当个地地道道的农户稳妥,咱这抚阳县素来风调雨顺,安安生生种地等着庄稼收成比什么都好。”
晓仲延皱了皱眉,“我们兄弟没有户籍,上哪能分到田地?”
村长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拍手笑道,“就是知道你们有难处,我这不是来帮你们了?这次朝廷下派了官员来各地审查户籍,只要趁这个机会把户籍上了,以后你们就是良民了!”
“上户籍哪那么容易?”晓仲延明显不信,“我们兄弟可没有那么多银钱打点官差。”
“嘿呀,你们又多虑了,不需要你们打点官差,只需要每人上交两吊钱,我在户籍簿上给你们多添一笔,以后你们就是北山屯的人了,田地宅基都会分给你们的。”村长说的十分真长,鼻翼两侧的胡续一抖一抖的,看着还挺喜庆。
兄弟俩对视一眼,晓伯延道,“如果村长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容我们兄弟回去商议商议,明日给你答复。”
“这种好事还有什么可商议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村长拍了拍他肩膀,“你们要是嫌两吊钱太多,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晓伯延坚持,“村长,不是我们不想下山,实在山上还有个弟弟需要照顾,他行动不便,我们得想办法把他安置好。”
“那行,你们回去商量,最好明天给我答复。”
三人回来时洞内一片笑闹声,一听就知道是鱼子桑和两个小的在闹着玩。
慕丞听到里面有女音,脚步一顿,“晓兄弟家中有女眷?”
晓伯延想起什么,神色一怔,和晓仲延对视一眼。
若是云家兄弟不在,他们还好说为了避嫌让晓仲延先进去看看,把黑熊藏起来再引慕丞进去,但这会儿云家兄弟在里面,再说什么避嫌就不合适了。
而且……血腥味那么重,估计藏也不好藏。
晓伯延只得硬着头皮把人请进去,这个时候只能赌这位慕大夫的人品了。
“慕大夫只管进就是,我们山里的粗人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况且屋内还有旁人。”晓伯延把人带进来之后又解释了一下云家兄弟的身份来历。
慕丞听他这么说也放心进去了,看到里面的构造时也被震撼了,“怪不得你这弟弟能在山上待这么久,这火床着实神奇。”
晓伯延跟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引慕丞来到晓季延身边,“这就是四弟晓季延。”
慕丞点了点头,他刚才看了一圈,虽然这一屋子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但他一眼就看出晓伯延说的是哪个,这孩子和旁人的气色不同。
鱼子桑下床给他们腾出位置,一屋子人都盯着慕丞给晓季延看诊,古医讲究个望闻问切,这是最基本的。
不知过了多久,慕丞收回手,“他这情况确实罕见,不过还有的治,只是……”
“诊金的事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晓仲延立即道。
慕丞一愣,没忍住笑出声来,“二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人看诊讲究个缘分和眼缘,诊金给不给倒是无妨。”
晓伯延跟着出声,“那您的意思是?”
“从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情,我需要制定一套针对令弟的方子,但这方子却不是一成不变,需要随时根据令弟的情况做出调整,也就是说,我得随时观察他的情况。但你们住在山上,来回上下山恐怕多有不便。”
“那就下山住。”晓仲延适时出声,“方才在山脚下村长不是说了可以给我们上户籍,我们下山。”
“下了山就没有火床了,四弟肯定受不了。”晓叔延说。
“不能在山下再造一个?”鱼子桑看向晓伯延,“建房子的时候按照这个模型再造一个,墙上也通热,效果会比山洞好得多,至少没有野兽的威胁,安全有保障了。”
晓伯延最终点头同意了,“那就下山吧。”
云渊和云泽对视一眼,云泽先开了口,“村长只说你们兄弟能入籍,没说我们?”
“确实没有提,我一会儿去问问。”晓伯延说。
最后是晓伯延送慕丞下山,回来的时候特意找了村长询问,村长一听连忙同意,说人越多越好,晓伯延回来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云家兄弟,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能入籍就好,入了籍就能分田买地,种庄稼可比打猎要稳妥的多,也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
下山这件事明显让所有人都很高兴,尤其两个小的,乐的几乎在床上蹦起来,但有一个人脸色却一直不大好。
鱼子桑起身坐到他身边,“今天下山出什么事了?”
她一问晓伯延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两人把遇到周立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洞内原本愉悦的气氛就有些低沉了。
“算了,民不与官斗。”这世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鱼子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先放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希望对方也能懂这个道理。
入籍需要本人到场签字画押,所有人都得下山,晓季延的身体状况就成了问题,晓伯延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给他裹上,还披了条被子挡风,晓季延一出山洞们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他这样不行,要不还是算了……”晓仲延说。
虽然他也很想给季延入籍,却也怕他万一在半道出什么意外。
鱼子桑拍了拍晓叔延肩膀,指着火堆上的做饭用的陶罐,“把里面灌满水烧热,用兔皮堵住口别往外漏水,外面裹一件单衣让季延抱着。”
晓叔延一听眼睛都亮了,“好!”
晓仲延看了看她,低头没再说话。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他发现家里有了鱼子桑,遇到事她总有一些奇妙的解决方法,而他们以前解决不了的事只能迁就妥协。
几人下了山来到村长家,把准备好的银钱递过去,村长数了数人数,脸上一片笑意,最后落到鱼子桑身上,“春花以前是有户贴的,后来卖给你们兄弟就成了奴籍,其实她上不上户籍都无所谓,你们还能省下一个人的钱。”
这人本来就是他们村里的,写上去也没什么意义。
鱼子桑低着头没说话,她总得知道这兄弟几个如今对她的态度才好决定以后的路怎么走。
晓伯延看向村长,“她现在叫子桑,以后没有春花只有子桑。村长还是给她也记上,她以后是我们晓家的人,是良籍不是奴籍。”
村长意外的打量着几人,最后无所谓道,“行,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也就是动动笔的事,刘子桑是吧?她现在算你们家什么人?我前天听人说是共妻?”
“鱼子桑。”鱼子桑终于仰起头看向村长,“鱼,河里的那个鱼。”
“这改个名连姓都改了?”村长啧啧两声,“河里那个鱼?你确定?入了籍可就不能再改了。”
鱼子桑点头,“确定。”
见晓家几个兄弟也没说别的,村长就记上了“鱼子桑”,“要我说啊,以后入了良籍,你们兄弟几个也都是能干的,怎么也能娶到媳妇儿,娶个共妻算怎么回事?日后可少不了给人看笑话。”
晓伯延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村长就这么记着吧,日后谁也说不准什么情况。”
村长看他们油盐不进的,也懒得再说,反正入了籍就是他们村里的人,他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也不再管他们家的闲事。
云家兄弟那边倒是简单,就两个人,很快便登记好了。
这边入了户籍,晓伯延就让晓叔延和晓仲延带着晓季延和鱼子桑回山上,晓季延的身体在山下待不了多久,怀里的热水也快凉了。
晓伯延和云家兄弟留下来看地,入了籍他们一口人能分一亩地,一户能分一处宅基地,他们得去选地和宅基的位置。
其实村里面到处都是荒地,在这个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建房子的时代,分给他们两块地建房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村长就让他们随便选,只要别选到别人家底盘就行。
好位置自然都有别家抢先占了,他们就看着差不多选了两处靠河的空地,两家商量好紧挨着建房,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整个村子还都是刘氏一族的同宗,他们两户外姓人突然进来,难免遭人排挤。
选好宅基之后就是选耕田,村长指着一片荒地,“你们随便选,选好我找人给你们测量画地,以后你们就彻底在咱们北山屯住下了。”
两家都没有种地的经验,也看不懂好赖,就捡着离家近的选,村长看着他们选的地眼神透露出几分同情的意味,却没有出声提醒,又担心人实在过不活就说,“既然选好了,那两片地就分给你们两家了,我也不找人量了,就当是给你们两家新来的住户的见面礼。”
这两家兄弟几个看着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庄稼,多分点就多分点吧,免得他们刚进村第一年就饿死。
可惜两家人都没看懂村长那个眼神,选好地就回山上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