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竹舍的院门不自然地缓缓开合着，小院里面不知是哪个房间诡异的乐声不停传来，换个胆小的人在这里，心脏都得要被吓出来的，罗刹轻轻安抚着发抖的小猫咪，好奇地看向音乐传来的方向。

一道白色人影从侧屋闪过，罗刹眨了眨眼，然后八风不动地推开了竹舍的门，一条蛇正打算从上方探下头来，却感受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飞速退开危险范围，深怕碰到罗刹的一片衣角。

“咯咯，咯咯咯咯咯！”突然传来一阵吊诡的笑声，罗刹抬眼一看，刚才丢掉的那种娃娃，东一个西一个地遍布整个屋子，笑声传来的地方是堂屋正中央的那个，随着第一声笑响起，整个房间的娃娃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笑声合奏。

此外还有两条蛇从屋子两边各自爬出来，虽然还没到罗刹脚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了回去。

罗刹有点生气，太吵了，他有点烦，而且小猫咪的毛都炸了起来，摸起来都不那么舒服了。他慢慢顺着狸花的毛，低头思考。

罗倚在到处寻找突然不见人影的季礼和季泽川，他寻思着两人应该离自己不远，拉着他们一起去找老师认错费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准罗刹连竹屋都还没进。

出乎罗倚预料的是先前没觉得有多大的竹舍，找起人来是那么地大，先前没觉得隔得多远的人，走得有多么地遥远。

找着找着罗倚就越走越远，等遍寻无果终于回头却远远听见竹舍前堂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的时候，他猛一拍脑袋，“糟了！把老师给忘了！”

他唰地一下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往竹舍前堂跑，却没在屋内找到半个人影。只看见一整个屋子的玩偶娃娃朝着他咧着嘴诡笑，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娃娃扭曲着四肢好像马上就要朝他爬过来，罗倚一时间有点头晕，他一把抓下一个娃娃，摸到了后面的机关——是季礼的西洋玩具。

不管怎么说这样都太过分，罗倚悔不当初的同时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季礼这几人未免也太没有分寸了，从前好像没有这么恶劣才对。

他丢下玩偶，匆匆往后面的屋子跑去，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被罚都不算什么，千万别把人吓出病来，以后再有这种事他连边都不沾。

罗倚暗暗地祈祷，但注定要大失所望，只不过与他所想不同的是，会被吓出病来的不会是他们的恶鬼老师罢辽。

罗刹顶着一张打算用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恶鬼面具，看着面前被吓昏过去的女学生，她披散着头发，化着浓妆，穿着黑白相间的袍服，口中叼着一根长长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打算当做……舌头？

他用脚尖戳了戳倒地的人，然后看向罪魁祸首——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疯女人咧着几乎裂开到耳根的嘴，神经质地笑：“嘿嘿嘿，嘿嘿，好玩……”

这个疯女人的扮相可比昏厥倒地的女学生恐怖得多，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大号的玩偶娃娃，咧到耳根的血红的大口，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从床底出现的时候像是被斩断四肢、五马分尸了的恶鬼从冥界爬了上来，动作不协调得恰到好处，每爬一步还在身后带出拖地的“血迹”。

罗刹鼻尖动了动，她还用了真真正正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动物血。

整个人都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人，本来还在笑着，对上罗刹的鬼面具，突然噤声，疯癫之下好像找回了一点理智。

罗刹实在受不了这人身上的血味，又脏又腥，好像是狗血？退步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一把揽住，来人气喘吁吁：“老、老师，你没事吧，这些，这些都不是真的，是、是……”

后面的话止在罗倚看到屋中好似凶案现场的场景的时候，要说的什么话被卡在了嗓子眼里，一下子哽住，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一只猫咪一瘸一拐地从罗刹脚边蹭过，细细弱弱地叫了几声，诡异的乐声还在不停循环，罗刹已经淡然地直起身子来。推开罗倚离了几步远的时候，他才捂着鼻子指挥罗倚去学堂喊夫子，而罗倚看到罗刹脸上忘记摘下来的面具呼吸一滞，傻在当场。

——

育才书院彻夜灯火通明，学堂院中或跪或躺着几个魂不附体的学生，边上还有一个形象可怖的疯女人蹲在地上摧残着从砖缝里艰难长出的小草。

夫子看了一眼院中的场景一时觉得头疼得紧，罗刹站在一边跟夫子解释具体情况，而据说家里出了事的上一任教书先生老常站在疯女人面前红了眼眶，学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在院子周边围了一圈，好奇地探头探脑，连日前来访过的浮屠也拄着禅杖皱眉站在一边，整个书院好不热闹。

罗倚跪在地上看着旁边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季礼，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