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晚风吹动着玻璃车窗。
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车内气氛依旧冷滞,在面对那双红彤彤的蓝眸时。
温棠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
“那个时候我要回到神殿主持继任仪式,你身上的伤由流浪者的治疗团接手很合适。”
虽然当时她确实没把这种承诺放在心底的。
但看着他一个七岁智商还从流浪者大老远跑到神殿找她时。
温棠内心还有些动容的。
至于要成为家人的话,她没有欺骗他。
“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温棠,你还是食言了。”
听到了她的解释,普佐面色缓和了些。
语气中的狠厉少了些,转而却多了几分的委屈。
“嗯,这是我的错,没有完成对你的诺言。”
有歉她是真道。
再说了,这事本来也是她有问题。
所以温棠很老实地就垂下了双眸。
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可内心却是先稳住这个疯批,别落个车毁人亡的结局。
那多不划算啊。
“那小姑姑要补偿我。”
移开视线,车子继续发动。
普佐的薄唇也悄悄弯了起来。
只是脸上还装出冷淡又厌弃的神色。
“怎么补偿?”
察觉到他扬起的眉毛,温棠也顺着他的心意。
难得没拆穿他这小心思。
狗狗嘛,最是好哄了。
哪怕是主人用鞭子抽打它们到遍体鳞伤。
可只要稍稍表现出关心,它们就又会故态复萌。
再次将全部的信任与忠心寄托在主人的身上。
“不知道还没想好,等今晚过去再说。”
食指轻敲着方向盘,普佐的神色中满是放松和期待。
一想到他可以跟她共处一室,他的双耳和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唔,要克制。
可不能让她得了便宜就卖乖。
雌性嘛,大多都是始乱终弃了。
一旦得到了他,极有可能就不会珍惜了。
所以,他要想个办法,将她永远地绑在自己的身边。
结契不够,生崽崽也不够。
要不还是学个魔法,把她变得小一些,然后走到哪就揣兜里带着。
这样,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想到这里,普佐唇角扬起的笑意更甚。
可在美好的幻想中,他真的配拥有幸福吗?
杂血统的兽人也可以与高血统的贵族雌性在一起吗?
眼见着气氛开始不对劲起来,温棠侧眸,担忧道,
“是头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主要是他在开车,温棠当然要以他为先。
不然连带着她都得跟着去见兽神。
“没有,我只是在想小姑姑的血统一定很高贵,会不会因此嫌弃我。”
她不是天鹅族的兽人。
那枚项链的功能他也清楚。
至于她是什么兽族的普佐无法确定。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拥有着极为纯净的血统。
因为她的身上甚至连最基本的兽态都看不到。
她的血统,甚至要比楚熠的还要高。
而且她还是神殿的圣女,身份和地位都拥有了。
想要什么样的兽夫没有,他没有任何的竞争力。
普佐虽然目视着前方,可情绪却十分低落。
一种自卑的情绪油然而生。
即便是在最张狂自傲的年纪,但在面对心爱之人时。
他还是会退缩,会感到两人之间的各种差距。
吱嘎一声,跑车停在一处稍显破败的居民楼前。
虽说这里不至于外围贫民窟的条件那么差。
但也没好到哪去。
昏黄的灯光照亮着每一家。
深夜中还有在捡着废品谋生的年老兽人。
晃荡的废铁相撞着,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响声。
可车内的普佐却不自觉地抓握住了方向盘。
像是在等待着凌迟的囚徒般,抬头注视着云层间的那轮明月。
“其实嫌弃也很正常的,有时候我也会嫌弃我自己,这也没什么的。”
许久都没有得到她的答复。
普佐自顾自地给自己找着补,语气中满是自嘲。
更多地却也是自我厌弃。
在某种形势下,杂血统兽人的处境甚至还不如虫族。
他们被视为基因的背叛者,活该被杀死和放逐。
只有这样,他们的恶劣基因才不会延续下去。
帝国,也就多了几分的安定。
“有什么好嫌弃的?就因为血统不纯正?”
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华国人从不讲究血统这一说。
也就是西方人爱玩这一套。
但这都未来星际了,怎么比清末还封建?
“嗯,血统不纯毛色也很杂,甚至连物种都不清晰……”
越说声音越低。
到最后,普佐那头都快埋成鸭子了。
完了,待会他是不是就要被嫌弃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暴露底牌了。
雌性在挑选兽夫的时候,都会偏向于血统纯正的贵族。
因为这样,生育出的后代才会更加健康,精神力也会更强。
像他这种没老婆也正常。
毕竟是狗还是狼基因检测都给不出一个明确结果。
能驳杂到混乱的血统,到普佐这儿,还真是头一个。
“可这些并不重要啊,你只是你,而你也是因为你。”
这话听着绕口还绕脑。
但偏偏普佐就莫名地听懂了。
什么你啊我啊的,他只要抓住她的第一句话就足够了。
她不看重这些,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那我带小姑姑回家。”
朝她伸出手,普佐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
收敛了玩世不恭,看着,还真有点像十七岁乖巧少年那么回事的。
不过温棠可没搭上他的掌心。
径直就打开了车门。
拜托,两个人拉着手怎么下车?
咱就是说也别太颠了,怪害怕的。
“不是要回家吗?”
见人还怔愣在车上,温棠又去敲了敲车窗。
随后普佐就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屁颠屁颠地跑了下来。
牢牢地握住了温棠的手,神色郑重地说道,
“嗯,我们一起回家。”
这傻狗,好哄得很。
不过看着他咧嘴露出的大白牙,温棠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办法,自家养的,总得宠着些。
*
楼梯间的灯坏掉了。
但普佐的夜视能力极好。
可怜了温棠,差点没被楼梯给绊倒。
最后还是被普佐给直接抱了起来,一口气爬到了六楼。
将人放到门口,普佐拿出钥匙开门。
屋内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空间有些小。
但生活气息很浓郁。
桌椅什么的也都是自己打出来的。
至于现代化的科技家具那是一点都没有。
突然就让温棠有种回到21世纪的错觉。
啪嗒一声,灯被按开。
普佐很有眼力见地就去烧水铺床,顺便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
“你先在那坐着,待会就能洗澡了。”
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普佐像是个大家长般交代着。
也难为她能一直穿着那身污点白裙。
要是换成一般的骄纵雌性这会早就跟他闹了。
不过如果是温棠闹的话,他还是挺愿意纵着她的。
毕竟雌性嘛,娇气一点也正常。
见人去忙活了,温棠也没闲着。
打量着四周。
卧室和客厅都很干净,即便简朴但却没有灰尘。
而且桌椅的设计上也很贴心。
尖锐的角尖也都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不至于会伤到人。
应该是为了防止他奶奶磕着碰着。
想不到普佐对待亲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细心的一面。
结合着福莱特对她说得话,温棠也有调查过普佐的过往。
贫民窟出身的少年,被父母抛弃,与奶奶相依为命。
因为血统太过驳杂而被同龄人厌弃嘲笑,很早就辍了学。
十岁的年纪就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
直到在他十四岁时,发生了一场意外。
主城的贵族们为了避税联合举办了慈善晚宴,将大量的劣质营养剂送到了贫民窟。
引得数万人的哄抢,酿就了踩踏事故。
而他的奶奶就在这场事故中丧命,临死前手里都握着那瓶牛奶味的营养剂。
可这场事故本就是人为。
贵族们以此开设赌局,赌的就是会有多少贫民丧命。
他们太喜欢看到这些人为了一丁点吃的就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滑稽极了,却能够满足他们病态的内心。
之后,十五岁的普佐进入黑市,成为了一名地下拳击手。
以命赌钱,那股狠劲儿被贵族所欣赏。
可却是他邸临深渊的开始。
一次次的搏命让贵族们察觉到了他驳杂的血统。
并以高价卖到了实验室。
白天,他的血肉被各种仪器检测剖析。
夜晚,他还要重新上场,以命相搏。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阳光对于他而言,太过奢侈。
甚至连呼吸都是一种对他的怜悯。
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对于欺骗如此厌恶。
情绪和性格也很糟糕。
“在想什么呢?”
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普佐凑了上去,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帝国那么多军舰,怎么偏偏你就挑那艘满是科研人员的撞。”
这里面,应该是有她不知道的秘辛。
“之前没处理干净的吗喽而已,快去洗澡吧。”
说起这件事,普佐脸不红心不跳。
似乎根本就没把帝国的脸面放在眼里。
临了还不忘催促着温棠去洗澡。
“你有急事?”
见他似乎要出门,手里还拿了个袋子,温棠随口问道。
“唔,也不算急,无聊出去晒晒月亮。”
漂移着视线,普佐将袋子往身后挪了挪。
一副被抓包后手忙脚乱的样子。
“怎么,现在月亮也能吃营养剂了?”
做好事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呗。
藏着掖着她还以为他半夜出去砍人呢。
“还是说月亮也要花帝国的硬币买东西了。”
那清脆的金属币碰撞声还有形状,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应该是给那位半夜拾荒的老人。
至于黑市的那出戏,应该也是演给她看得。
啧,死孩子总是以为变坏就能引起家长的注意了。
见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垂搭着脑袋。
温棠轻笑道,
“快去吧,待会人家大爷也要回去睡觉了。”
“怎么会,他一般要捡到十一点多才会回去。”
没经过大脑,普佐脱口而出。
倒是让温棠有些意外。
做好事还不留名,十七岁的普佐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准确来说,他本性并没有改变。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我保护和正确反击而已。
但流浪者与帝国存在的死结终究还是要解开的。
思考着这个问题,温棠洗澡洗到一半才发觉自己没拿换洗的衣物。
而那身脏得不行的白裙肯定是不能穿了。
要不趁普佐不在,把阳台